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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山慈幼院启示录(上)

2013年03月18日16:02    来源:新民晚报    手机看新闻

  ■ 香山慈幼院蒙养园活动室之一泰源堂,左一为徐齐敏、左二为廖胜平、右三位为廖胜慈、右二为方亭,中坐着为蒙养园的黄老师。泰源堂外墙上的“蒙以养正”四字为熊希龄院长亲题。图/受访者提供

  ◆ 孙文晔 黄卫

  熊希龄并不满足于让孩子们有家庭、受教育和有工作。他认为,孩子们必须具备公民意识,才可算是“健全国民”。 “5个孩子冻死在垃圾箱,8个孩子死于火灾,我都快急疯了!”轮椅上的洛林是中共中央党校离休干部,提起留守儿童和孤儿的这些事,已近90高龄的她对记者叹道。

  这些天,她戴着老花镜,一字一句地改一封无处投递的公开信,洋洋数千言。她说,当年要不是有香山慈幼院,让同为孤儿的她在天堂一样的学校里度过了童年,“我心里哪能有爱”。

  洛林所说的香山慈幼院(习称“香慈”),建在北京香山脚下。从1920年建校到1949年迁址,共培养孤寒儿童6000余名。校友中,仅洛林所知道的,就有中共部级以上干部十几名,北京市模范教师数不胜数。

  当年的孤儿如今已七老八十,都把香山慈幼院当成自己的家。不过,无论是希望保留其遗址的公开信,还是恢复其建制的政协委员提案,都撞在现实的墙壁上,少有回音。

  上世纪90年代初,香山慈幼院校友一聚数百人,洛林只是小字辈。如今,能和她共忆香慈的师友越来越少。更让她心焦的是,民国时期熊希龄探索出的这条对孤儿的教养结合之路,解放后反而中断了。“香慈教育财富,谁来继承?”

  孤儿为“正”

  现在的香山公园,当年是香慈幼童的乐土。

  1927年,父亲去世后,3岁的方亭进入了香山慈幼院。她父亲生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去世后,她随母亲进入了香慈。

  在幼小的她眼里,蒙养园简直是一个美丽的童话世界。70人的小幼儿园,建筑讲究,甚至还有养着梅花鹿的动物园。孩子们冬天在眼镜湖滑冰,秋天登鬼见愁摘红叶,“全都玩疯了”。退休前在北京市党史研究室工作的方亭如此告诉记者。

  不仅是方亭,到蒙养园参观的美国记者团也大吃一惊,认为这里较之美国所办的幼稚学校,“有过之无不及”。记者们甚至预言,倘若能一直坚持不懈,香山慈幼院将来会成为“世界幼稚教育之模范”。

  洛林比方亭晚进香山慈幼院几年。1932年,她的父母和两个兄弟在18个月间先后死于肺结核,唯一的妹妹也失散了。她被姑姑送进了香山慈幼院,入读小学部二年级。

  她进来的时候,正是香山慈幼院最好的时光。

  即便以现在的眼光看,这所学校也太贵族化了。除了教室、宿舍、图书馆等日常设施外,玩具陈列馆、音乐馆、体育馆、室内体操场、跑冰场、跑马场、球场、游泳池等,一应俱全。

  从组织体系看,香慈既是学校和家庭,又是小社会。孤儿来到这里,若不满1岁,可在婴儿园接受一对一的悉心看护;然后入蒙养园,游乐嬉戏;进而上初小,升高小,入初中,进高中,学习知识。如果急于自立,小学毕业后即可接受师范等多种职业训练。

  但刚入香慈的洛林,麻木到完全无视香山的风景和学校的良好设施。这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从来不跟人说话,也不跟小朋友们玩耍,精神恍惚,时常哭泣。学校教唱的歌里,她只哼《孤儿歌》。她在日记中写道,“别人的微笑都是假的”。

  观察了她几个月之后,学校确定,她确实是真正的孤儿。身份确定后,她正式成为学校的“正生”。

  在香慈的制度里,“正生专以孤贫为限”,费用全免,占总数的95%。富家子弟需要缴纳学费,而且只能叫“附生”。

  齐白石和周作人的孩子都是洛林的同班同学,是班上的“附生”。所有孩子同吃同住,“正生”因为更得老师关注,反而更有优越感。沉默了两个多月的洛林终于开口说话了。

  一年后,洛林搬入了“佟宅”。

  小家庭是香慈的特殊设置,设在现在的香山饭店旧址,由10个三面合围的小院组成,每院里有一位“娘”,带着12名孩子一起生活。这种用家庭模式抚养孤儿的思路,比SOS国际儿童村还早15年。

  洛林所住的第11宅是后建的,在半山腰,如同小别墅,由一位姓佟的“娘”负责,故名“佟宅”。

  在洛林的印象中,“娘”皮肤白净,长相秀美。“也许因为我爱她,所以觉得她比别宅的娘俏。”“娘”最大的优点是不爱唠叨,会鼓励人。她认识一些字,会念《三字经》,但不会写信,每每还要请洛林代笔。

  洛林是“佟宅”中年纪最大的孩子,所以要帮忙干活。这期间,她学会了养猪、喂鸡、打猪草等农活,还学会了做饭,会烙饼、擀面、做窝窝头。

  除了家的温暖,香慈最让洛林怀念的,是精神的启蒙与熏陶。

  她是在歌海里长大的,当年学校自编了200多首歌,吃饭、睡觉前都要先唱歌。即便到晚年,洛林仍能用五线谱记谱,写下词曲。如《香山慈幼院院歌》:好好读书,好好劳动,好好图自立。

  小学五年级时,老师发现洛林常常在琴房外偷听,而且能将拜耳的曲谱烂熟于心,就给了她很多乐理方面的书看。在家校评议会上,洛林的特长被拿出来讨论,根据学校因材施教的原则,她被特批学弹钢琴,师从著名音乐人老志诚。洛林告诉记者,在她坎坷的一生中,可以说是音乐支撑着她走过来的。

  “此君一出天下暖”

  洛林进入香山慈幼院的1932年,熊希龄已在这里苦心经营了近12年。

  熊希龄,少时有“湖南神童”之誉。据传,湖南沉州知府曾在一次饭局上请举人们画花明志。众人皆画兰花、牡丹,唯独他画了一株棉花,并题“此君一出天下暖”。

  前半生,熊希龄是政坛上风云人物。晚清时期,他在东三省主持财务,被誉为“第一流之财政家”。民国以降,他先做财政总长,后任内阁总理。

  袁世凯解散内阁后,熊希龄黯然下野。退隐才一年,一个意外事件,让他在庙堂和江湖之外,找到了人生的第三种可能。

  1917年,河北大水泛滥京畿,洪水淹到熊希龄家门口,熊希龄出任了“京畿水灾筹赈联合会”会长。大水退去后,收容的儿童仍有200多人无人认领。

  北洋时期,孤儿主要由政府举办的育婴堂安置。1918年,育婴堂爆出骇人的丑闻,196名孩子竟然死了195个。警方不得不向丹麦驻华大使夫人求助,请她全权掌管育婴堂。但好景不长,合作因经费问题难以维持。大使夫人离开后,当年又死了100多个孩子。

  把孩子送进育婴堂无异于送死,熊希龄只好自建一个大家庭。

  他后来在一段文字中剖白了自己的初心。久经世事的他,对政治、实业、社会等一切都感到悲观,所以,选择了缩小范围,专心办慈幼院。“这些孩子都是真心地爱我,把我当他们的父母,我把他们当我的儿女,成立我们这个大家庭。”

(来源:新民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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