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万城》 高建群 著 太白文艺出版社 2013年1月出版
本报记者 师文静
【作家简介】
高建群,当代著名作家,被称为浪漫派文学“最后的骑士”。1993年发表《最后一个匈奴》,奠定其实力派作家位置。其重要作品还有中篇小说《遥远的白房子》、《伊犁马》、《雕像》、《刺客行》、《菩提树》等,散文集《我在北方收割思想》等,长篇小说《大平原》等。
【小说梗概】
《统万城》描绘了魏晋南北朝时期,最后一个匈奴王赫连勃勃征战四方,带领匈奴民族盛极一时的筑城绝唱,同时也描绘了鸠摩罗什东传佛法的荣光。作者以极富浪漫主义色彩的笔触,鲜明地刻绘出了最后一代匈奴王赫连勃勃的形象,并为读者展现了一幅宏阔精美的历史画面。
赫连勃勃的出生与众不同,是逆生,并从小被家族寄予厚望。十一岁的时候,他生活的代来城被北魏道武帝拓跋珪攻陷,全家三百多人死于非命。而他,则幸运地逃脱出来,并遇到了一位姑娘,喝了她的三碗酸奶,从此注定了一生命运。骨子里,赫连勃勃永远是一个匈奴战士,他占领了长安,却不愿意做这里的主人,而要建一座匈奴人自己的城市——统万城。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他害死了救他的姑娘的父亲和弟弟。城市建起来了,姑娘成了他的仇敌;自己当上了皇帝,姑娘却亲手杀死了他。
近日,浪漫派文学“最后的骑士”高建群在沉寂20年后,推出了长篇历史小说《统万城》。这部作品和他20年前红遍全国的《最后一个匈奴》一样,依旧以诠释匈奴民族文化为主题,书写传统的游牧精神和英雄气概。《统万城》主线写匈奴末代大单于赫连勃勃的传奇一生,以及匈奴民族的唯一都城统万城的筑城史;副线则写西域第一高僧鸠摩罗什的传奇一生,两条线索在不同时空交相辉映。高建群称,赫连勃勃有理由被我们记住,而每一个民族在他们历史的发展进程中所进行的生存斗争,都值得我们后人敬仰。
历史上的生存斗争都值得敬仰
齐鲁晚报:您的《最后一个匈奴》当时轰动一方。这次则写最后的“匈奴王”,新小说的故事侧重点在哪儿?
高建群:我在写作《鸠摩罗什大传》时,不可避免要提到统万城,因为鸠摩罗什的父亲曾在统万城旁建立了全新的龟兹国。在研究那段历史时,我忽然发现五胡十六国时期充满了故事,而统万城的缔造者匈奴王赫连勃勃更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并发现鸠摩罗什是大善之华,而赫连勃勃是大恶之华,他们两人几乎同一时代,都是中华民族文明史上的重要拐点,放在一起写将产生奇妙的效果。
匈奴民族是一个强悍的民族,北匈奴甚至差点攻陷了罗马城,而南匈奴一度占领文明古都长安,却一夜之间消失在历史的舞台上,这绝对是文明史上的拐点;而另一个拐点就是汉传佛教进入中国,从小乘佛教到大乘佛教完成了蜕变,在中原扎下了根。而这两个节点的代表人物分别是赫连勃勃和鸠摩罗什,前者缔造了匈奴最后的辉煌,完成了民族大融合;后者被称为东方文明的底盘,儒释道自此三教合流。这两个线索放在一起写效果很好。
齐鲁晚报:建立匈奴都城“统万城”的匈奴末代王赫连勃勃,在其他历史书中是一个十足的暴君,而在小说中您以极富浪漫主义色彩的笔触,鲜明地刻绘出了最后一代匈奴王赫连勃勃的立体形象。该如何看待这个有争议的历史人物?
高建群:千万不要相信历史学家为我们提供的所谓历史。这里举一个例子吧,时任法国总统希拉克访华时,曾说他最崇拜的中国人是隋炀帝,这个人真了不起。他挖通了大运河,使得中国南北联为一体。他在武威召开万国博览会,简直就是广交会的前身。他还在武威成立一个国立译经场,收两千个汉族学生学习梵文,收两千个印度学生学习汉文,从而为汉传佛教的确立做出了重要贡献。但是在中国的正史中,主流观点认为,隋炀帝是一个十足的暴君。
所以我说,历史是胜利者写的。关于赫连勃勃,这个完成匈奴民族一声绝唱的草原英雄,这个修筑了一座辉煌匈奴都城的五胡十六国之大夏国的君主,有理由被我们记住。我觉得我们中国人有个毛病,总想站在时间的此岸望着彼岸,评评点点。我们需要明白,所有发生的都是应该发生的,所有的存在都有它的道理。每一个民族在他们历史的发展进程中所进行的生存斗争,都值得我们后人敬仰。历史为什么恢宏,就是因为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唱给传统游牧精神的一支赞歌和挽歌
齐鲁晚报:蒙古族人崇尚游牧精神,而当前与匈奴关系较近的也就是蒙古族人了。《统万城》可不可以被视为传统游牧精神的一曲挽歌?
高建群:是的,这是唱给传统游牧精神的一支赞歌和挽歌。散文家周涛说过,自从汉高祖刘邦成功以后,骑士精神、英雄气概在这个民族就越来越弱了。关于匈奴人、突厥人、蒙古人,他们之间是不是有血缘上的传承关系,我取著名匈奴史专家陈序经教授的说法——他们是有联系的。
齐鲁晚报:《统万城》毕竟是小说而非写实历史作品,小说中的人物刻画以及两条线索的交叉叙事可能会引来异议者,您以什么心态对待这些?
高建群:拜伦说过,爱我者我报以叹息,恨我者我报以微笑。无论头顶是怎样的天空,我随时准备迎接任何风暴。我想,不论现在是什么时代了,我们需要有经典,需要有宏大叙事,需要有对人类历史进程沉重思考的作品。如果我们的作品都是小儿科,后世人会嘲笑我们这个时代的。
陕西作家最大的优点就是对文学有敬畏感
齐鲁晚报:上世纪90年代初,您跟贾平凹、陈忠实是陕西作家东征的三驾马车,当年“陕军东征”在全国文学界引起了特别大的反响,您对这批“东征军”后来的写作有什么看法?
高建群:这个我只说我自己。从事文学创作40年来,我一直诚实地活着,诚实地写作,所以作品就一部一部地写出来了。在研讨会上,我的每一部作品评论家都给予了比较高的评价。在《大平原》的研讨会上,北京的批评家们说高建群是一个独特的作家。很多作家第一部成名作都成了代表作,其后的写作一部不如一部,只有高建群是一个意外,是一个另类,他每一部作品都受读者欢迎。我觉得,我永远把自己放在“平原”的位置上,不会觉得写几部书就了不起。
其实当年的“陕军东征”至今依然被认为是新时期当代文学最重要的事件,那是种种因素共同缔造的,有必然也有偶然的。当时文学环境较为宽松,路遥写出了《平凡的世界》,接着《最后一个匈奴》、《白鹿原》、《废都》先后问世,而且陕西文学有优良传统,有柳青、杜鹏程这样的榜样。
齐鲁晚报:还会有下一个“陕军东征”的现象吗?
高建群:陕西作家,包括西部作家,最大的优点就是对文学有敬畏感,就是把自己作为祭品,献给文学这个女神。我觉得西北地区不只是中国的地理高度,也是中国的精神高度,崇尚一种精神。现在有很多文学新苗在从事写作,也都写得很刻苦,但要成为大作家,还缺“文比天大、一身傲骨”的精神。文学不是拜码头,必须要沉下心来,把心胸打开,一路走来吸收营养,这样会越来越有成就。
(来源:齐鲁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