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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1894 十万人死于鼠疫

2013年05月07日10:01    来源:广州日报    手机看新闻

方便医院(市一医院前身)救治鼠疫患者,肇始于1894年。

市民抬着洪圣大王上街巡游,祈求瘟疫早点结束。

  瘟疫肆虐数月 公共防疫毫无作为 广州城内十室九丧一片凄凉

  恐怖记忆

  1894年农历三月初一,广州一位王姓将军的儿媳妇病了,她大腿根长了个核,高烧不退,脉搏一分钟里跳到了160下,身上还起了很多瘀斑。阖府惊慌,特意请来一名西洋医生给她诊治。她得的是鼠疫,好彩的是,她居然活了下来。

  这是1894年广州第一个得到可靠诊断的鼠疫病例。当时,鼠疫已在西关一带悄然蔓延,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恐怖的瘟疫从西关蔓延至全城,并夺去近10万人的生命。

  本版采写 王月华

  疫情凶猛

  几乎家家有丧事 棺材铺子日夜忙

  这场鼠疫当然不产自于本土,它的源头在遥远的云南。从1855年开始,云南便有鼠疫流行,1856年,云南又爆发叛乱,战乱持续16年,致命的鼠疫杆菌,便伴随着各路商贩以及参战又复员的清兵,一路往东,穿过广西,直奔广东。有学者考证,早在19世纪六七十年代,广东便有鼠疫局部流行,而根据番禺和南海县志的记载,1892年,广州即已出现鼠疫流行的迹象,但规模不大,没引起重视,毕竟当时医疗条件差,几乎“无年不疫”,只要死的人不多,人们就不会太当回事。

  1894年初,刚刚度过暖冬的广州正在经历一场大旱,天气炎热异常,甫入春便如盛夏一般,走一点路都要出一身汗。中医有经验之谈,时气不正就会有疫病流行,西医有实证研究,鼠疫暴发往往与严重的气候变化有关。异常的干旱和炎热使广州城危机重重。

  瘟疫最早是从城南玉带河附近的南胜里开始流行的,接着便扑向附近的八旗驻地、运署(盐运司)、南海县衙和南海学宫等地,随后人烟密集的西关成了重灾区,疫情同时开始传播至城外。根据申报的记载,鼠疫的流行始于三月,以五月最为肆虐,一直持续到七月末,使得“十室九丧”,满城凄凉。

  当时的老报纸记录了很多个案,给人印象最深的便是染疫者的暴亡速亡,实在令人不寒而栗。

  话说疫病流行,医生当然要四处看诊。城西冼基一名医生,早上还能出门看诊,正午时分神志不清,第二天就一命呜呼了,他的弟弟赶来为他办丧事,没多久,也暴病而亡。

  北横街一老妇染疫身亡,已出嫁的女儿带着孩子回来替她操办丧事,结果丧事还没料理完,孩子就死了,远亲近邻听到这个消息,都不敢上门,只好委托外人把丧事办了。

  最惨的是一家子都死绝了的新闻。《申报》记者报道,乡下有一个八口之家,一天之内死了七个人,只剩下一个小女孩还活着,有小偷乘虚而入,小女孩许诺小偷,如果他帮忙把家人掩埋了,就以家产相赠,小偷即出门办事,等回来时发现小女孩也死了,于是放胆搜罗家什,谁知钱财还没到手,也一命呜呼。

  鼠疫传播的速度相当恐怖,人烟密集的西关遍地都是病人,在外染疫的人,回家后往往祸及妻女,西关内小小一条连登巷,本来住家不多,一下子死了几十个人,几乎家家都在办丧事,人人披麻戴孝,个个哭声震天,其他地方的惨状与连登巷相差无几;衙门也不能幸免,保甲总局内,一主要官员去世后,兵役相继毙命,八旗驻地、各个衙署,不停有人死去;瘟疫骇人,当年参加考试的举子,也比以往少了三分之一。

  疫情汹汹,有门路的人大多躲到乡下,街市冷冷清清,只有棺材铺生意最好,工人们日夜赶工,订单仍然做不完。因为鼠疫夺命的速度太快,人们往往还来不及求医问诊,就暴毙归西,所以药店反而少人光顾,与忙碌的棺材铺形成鲜明对比。

  这场瘟疫使广州死了多少人呢?据《申报》报道,七月末疫情缓解,城内大小棺材铺的老板略得空闲,个个又都赚了一大笔钱,于是到酒楼聚餐。他们把各家的账合起来一算,上半年统共卖出十一万口棺材,其中一半是在四五月份卖出的,这恰是鼠疫最为肆虐的时候。熟悉医史的老中医易巨荪也说,当年死于鼠疫的广州市民,很可能超过十万人。

  点滴温暖

  善堂施药施棺 缉拿死鼠有奖

  满城的绝望和恐慌中,也还有温暖在,这点滴温暖,是由当时的一些士绅和中医带来的。当时,染疫者身亡后,人们往往将死者抬到西门外(今中山七路路口)外的护城濠畔,搭个茅棚,安放棺材,等待下葬,后来,连还没断气的病人都被抬到这里。凄风苦雨,死生杂处,令人不忍卒目,当地士绅名流急筹善款,在西门外盖起平房,替病者遮风挡雨,还请来医生诊治,这便是方便医院的前身。

  慈善士绅刘学询则在黄沙设立了养病施医所,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染疫者,让他们暂得一个栖身之地,不至于横尸街头,无人收敛。

  官府在公共医疗上毫无作为,治病救人就全靠民间中医了。当时的伤寒派医家谭星缘、黎庇留、易巨荪在《金匮要略》中得到灵感,认为鼠疫的表现与孙思邈说的“阴阳毒”有相似之处,他们用了孙思邈“升麻鳖甲汤”的方子,只是将升麻鳖甲汤改为升麻鳖甲汤散,分发给患者,救活了很多人;名医梁龙章则自创了“易数运气方论”,在各善堂行医,也使不少人绝处逢生。

  由于老鼠和跳蚤是传播瘟疫的元凶,士绅们开始推行有奖缉拿死鼠活动,但凡有人交上死鼠,即出资购买,市民为此掘地三尺,搜罗死鼠,这也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防疫的作用。

  不过,零星的温暖终归改变不了十万人殒命的残酷现实。而在对岸的香港,由于港英政府采取了强硬的公共防疫措施,一旦有人染疫,迅速隔离,室内与公共场所严格消毒,防疫机构逐户勘察,海关推行严格检疫,由于措施得力,香港仅有2500人死于鼠疫。当时的《申报》记者在赞许香港防治得力的同时,多次讥讽本地官员昏庸无能,防疫不力。

  仓皇应对

  官府束手无作为

  全城百姓拜神忙

  疫情如此凶险,官府在干什么呢?清廷的官方报告里,很少能见到与鼠疫有关的内容。想一想,1894年正逢慈禧的六旬大寿,各地官员的头等大事都是怎么给老佛爷进贡祝寿,讨她的欢心,大概广州的地方官也不会那么“死心眼”,用连篇累牍的瘟疫报告去扫慈禧的兴头。

  再说,就算地方官有报告,也不会引起朝廷多少重视,前面已经说过了,当时“无年不疫”,云南的鼠疫都闹了几十年了,也没见朝廷怎么着急,庙堂之上,更操心平叛。

  官方报告里少见广州鼠疫的描述,在实际行动层面,官府也是一筹莫展,不过是打发兵丁多扫几遍大街,在公务场所乃至监狱里点点香,去去秽气,命令军队暂时停止操练,避避疫气,或者采取一些起码的隔离措施,禁止疫区的人擅入其他乡村。面对肆虐的疫情,这些措施实在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官府指望不上,市民只好走鬼神的门路了。染疫身亡的冤魂先得安抚好,比如,在文昌路洪恩里一带,夜深人静的时候,常有砂石从空中飞下,大家就一传十,十传百,认为可能是“疫鬼”在找替身,于是赶紧请来和尚道士讲经做法,超度亡魂,法事一做就是好几天,而这样的法事,在广州城区各处比比皆是。

  安抚了鬼,接着要敬神,人们请出洪圣大王和其他各路神灵,抬着神像上街巡游,希望他们能发个慈悲,大显神功,赶走瘟疫。走鬼神的路子当然要花钱,据《申报》的报道,这些法事每天的花费总要数百金之多。

  花了这么多钱,到底有没有用呢?说来令人泄气,除了焚香烧爆竹略起了一点消毒作用外,鼠疫没给神佛一点面子。市民渐渐失去了耐心,供奉的香火越来越少,后来有些性子急的,见神佛“收了钱不办事”,更是犯上作乱,直接将大粪浇到了神像头上,以出胸中一口恶气。

  这样一来,官府束手无策,鬼神也没法帮衬,留下满城无助的百姓,在恐怖的瘟疫里苦苦煎熬。

  疫后

  广州公共卫生建设起步

  鼠疫肆虐期间,《申报》花费大量笔墨,推介香港的防疫措施和理念,香港远较广州为轻的疫情深深触动了士绅民众。根据学者研究,广州是继港澳地区和上海租界之后,较早由地方政府主动自行制定城镇卫生管理制度,管理公共卫生的地区,1894年鼠疫的影响,不可谓不深刻。且看1904年,清廷试行新政后,广州巡警总局的一则官方告示:

  “巡警总局以现在时当春令,雨水渐多,察视各街瓦渣垃圾等物,堆积不少,一交夏令,暑湿蒸熏,行人感受其气,每易生病,甚或成为瘟疫。因备饬分局,一律将该管各街清理,并订定条款,晓示居民遵守,条款录后:

  (一)家中垃圾勿随意倾倒,必须倒在各街较宽之处,或厕屋之旁;如本街无之,应至邻街,不可畏远。

  (二)修理房舍,所余泥土破砖,不得任置门口,应自行雇夫挑运出城。

  (三)居丧之家,每将死者病时衣物,当街焚烧,秽气四布,最为卫生之害,应行严禁。

  (四)果菜鱼市,当街削弃果皮、菜叶、鱼鳞、秽水,尤为行人之累,应责成卖者置一木桶,安置摊旁,随时装载。购食果物之人,即将果皮、蔗渣等物,弃置桶中,不得抛弃道路,致碍行人。

  (五)厕所原有垃圾,应责成厕夫刻日挑尽,以后三日清,不准如前堆积;向来厕夫每有焚烧垃圾之举,不洁之气,达于四邻,于卫生甚有关碍,应行严禁。

  (六)无论白日黑夜,均不准在街旁大小便,童子有犯,唯家长是问。

  (七)各街太平桶水,因时久远,臭浊者多,行人感触其气,每易生病,应责成各该管之人,间十日一行领换。以上七条,不论公馆铺户居民人等,均应一体遵照,违者究罪。”

  轶闻

  贪吃老鼠羹 愚妇染疫亡

  瘟疫肆虐,市民避之不及,偏偏有胆大包天的,还要享受“乌豆煲老鼠”的美味。据说,“乌豆煲老鼠”是道养生名菜,有滋阴旺阳之效。尽管当时很多有识之士都劝告百姓不要吃死老鼠,但偏偏还是有很多贪图美味的人照吃不误。

  大新街有个姓陈的妇女,一向有此嗜好,为此特意养了只猫。有一天,这猫抓来一只死鼠,这名陈姓妇女便做了一道“乌豆煲老鼠”,不料美味刚下肚,她就腹痛难忍,当晚就死了。

  这样的蠢妇不只陈氏一个,因此,《申报》告诫市民,大疫当前,贪恋美味的人无论如何也要忍一忍,以免丢了性命。

(来源:广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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