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燕在调琴。

陈燕与丈夫深海潜水。

陈燕在骑独轮车。
中国首位女盲人钢琴调律师陈燕:
因为先天性白内障,陈燕从小就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光与颜色,从来未曾看清这个世界,但她却成为中国第一位女盲人钢琴调律师。此外,她还学会滑旱冰、画画、打鼓、骑独轮车,拿了深水游泳合格证,她是微博名人,还是出版过两本书的盲人作家。
文: 本报驻上海记者 李媛
姥姥从小挖掘她的长处
尽管人们在赞扬陈燕时,总要特地强调她盲人的身份。但陈燕告诉记者,她直到十几岁的时候才明白,原来自己与“正常人”有本质区别。“这跟姥姥从小给我的教育有关,小的时候,姥姥就没觉得我有什么是不能学会的。她跟我说,我能听到猫走路的声音而一般人听不到,我能闻见饭做熟了的味道而一般人也未必闻得到,她看到的是我的长处。”
1973年,陈燕在河北出生,在只有几个月大的时候,父母发现她患有先天性白内障,因此放弃了她。但好心的姥姥收留了陈燕,还带她去医院做了双眼的手术。当时,医院没有床位,姥姥就抱着陈燕坐在走廊里,因为怕陈燕抓伤眼睛,就一直抱了她七天七夜。这样的辛劳付出,终于让陈燕看到了光和色彩。
陈燕还记得,在刚懂事的时候,她就喜欢用小蜡笔画五颜六色的世界。别人问她长大了想干什么,她总是毫不犹豫地说,长大了要当一个画家。但姥姥看着陈燕的画,听着她一次又一次重复着长大了要当画家,心里就一次次流泪。为了让陈燕学会照顾自己,姥姥挖空心思,想出许多办法来开发陈燕的听觉和触觉。
跟那些怕盲人孩子出门麻烦的家长不同,姥姥总是鼓励甚至半逼迫地让陈燕学会自己走出家门。因为没有学校肯收,姥姥只能在家里教陈燕认字。在陈燕12岁那年,被普通学校拒之门外的她在广播里听到北京有家盲人学校,就给北京广播电台写了一封信,打听到了盲校的地址。但姥姥帮陈燕查了地图和路线,就不肯陪陈燕去找了,“你自己的事情必须得自己去”。拗不过姥姥,陈燕只好自己去“探险”,两个小时车程的路,花了两天才找到。
“那是第二天下午三点多,我进了盲校的大门找到教导处,老师说今年已经开学,不能插班,明年来参加入学考试吧。我走出了教导处,操场上同学们在做游戏,我心里很失落。”
过了几天,陈燕从广播中听到有个中国残疾人福利基金会,姥姥帮陈燕问到了基金会的地址,还是坚持让她自己去找。这次陈燕花了大半天时间找到了基金会,“一位杨阿姨当着我的面给盲校写了一封信,说我明年上学肯定没问题。我高高兴兴地回家告诉了姥姥。第二年盲校的通知就来了,让我补习盲文,九月去上学。”
回想起来,陈燕觉得,姥姥的教育让自己获益一生,“但这并不是因为姥姥达到了一个多高的思想高度。姥姥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怕我不能照顾自己,让我学,我也不就学会了吗?”
曾假冒普通人去应聘工作
“其实当初学钢琴调律,主要是因为我身体不好,盲人按摩这份工作我做不了。”陈燕是北京盲人学校第一届钢琴调律专业的学生,学调琴,让她和同学们吃尽了苦头,“八千多个零件等着我们去熟悉,还必须都会修,太难了。”但任课老师李任炜告诉陈燕,盲人不但要学会精准的调律技术,还必须学会修琴,才能得到用户的信任和理解,“你们是盲校第一届钢琴调律专业的学生。你们毕业后将要承担的是一项艰难而光荣的任务,是要铺出一条盲人就业的新路。你们干好了,会有更多的盲人受益。”
但对一个看不见东西的人来说,修琴真的不容易:学换弦,陈燕的手被弦勒得一道道青紫;学弦码开胶,陈燕要钻到钢琴下面把弦都摘下来;学后背架开胶,先要把所有的琴弦都松掉,然后用特制的螺丝刀把钢板上的五个特大号的螺丝拧下来,再用比普通钻头长四五倍的钻头打眼,还必须平行保持控制电钻不能震颤,“简直太难了”。
尝遍了学习的辛苦,毕业之后,盲人钢琴调律师的就业前景也一片黯淡。因为一次意外受伤,陈燕失去了在钢琴厂的工作,她不得不利用自己外貌上不像盲人的“优势”,假冒普通人去应聘。
“我去用户家调琴,一开始都不告诉他们我是盲人,一是怕有些用户会来接我给人家添麻烦,二是有很多人一听是盲人,就拒绝了,觉得盲人做不了。”但陈燕觉得,不能让那些用户永远认为盲人不会调琴,因此,她在登门之初不会告诉用户自己的盲人身份。“到了用户家,我一边调琴,一边教用户钢琴保养的知识。琴调完了,用户也和我成了朋友,这时我再告诉他我是盲人。一般用户都很惊讶,但他们也会对盲人调琴有所改观。”但总有一些人,对盲人钢琴调律师怀有偏见。这些时候,陈燕也会迷茫,但李任炜老师的话,她一直记在心里——“你们不论遇到多大的委屈和困难,都不许蒙人骗人,因为你们的信誉直接影响着盲人调琴在中国的推广。”
“即便看不见,光和色彩仍对盲人十分重要”
1996年,陈燕开通中国首条钢琴公益热线电话,慢慢地,来求助的人不只是问钢琴知识,更多的是在寻求人生的指导。2002年,她创办北京钢琴调律网,在网上书写个人经历。2004年,陈燕出版了《陈燕,耳边的世界——中国第一位女盲人钢琴调律师的自传》。“我开办热线电话的时候就想过建个网站,建了网站之后也想过出书,但以前觉得盲人建网站、写书真是不太可能啊,可这些梦想,一个个都实现了。”陈燕说,不要因为觉得不可能,就不去丰富人生,不管是什么人,如果自己给自己设置了太多界限,都算是一种“残疾”。
有一位盲童家长带着孩子来找陈燕,这个孩子已经6岁,才刚学会吃饭,别的都不会,到了上学年龄,家长才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不要闭上眼睛想盲人,我们生下来就没看过世界,别的器官都代偿了眼睛。所以,一定把她当健全孩子对待就行了。”
陈燕谈到自己学游泳的事。那时候,北京所有成人游泳班都拒收盲人,陈燕就到水上世界,找到滑梯的救生员,假装自己是超级大近视,“眼镜放在更衣室了,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该做什么动作,你让我摸一下就知道了”。就这样,陈燕学会了游泳,还考到了深水游泳合格证。
陈燕告诉记者,在盲校的时候,别的盲童都穿着一身黑灰棕,因为家长觉得孩子容易磕磕碰碰弄脏衣服,这些颜色耐脏。“我姥姥就给我穿亮色,红的呀、黄的呀、粉的呀,她教育我不要因为怕脏,就改变你喜欢的颜色,这就是一种生活的态度。”陈燕笑着说,“阳光色彩,盲人虽然看不到,但对盲人也是很重要的,我们有不同的方式来感知这个世界的美好。就像我喜欢穿粉红色的衣服,虽然我看不到,但人家说我穿粉红色好看呀。”
有时候,别人用一种意味深长的口气说陈燕长得不像盲人,陈燕就有点不服气:难道盲人就一定得像很多人认为的那样,长得很难看。
(来源:广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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