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挤去“大师”身上的水分

2013年05月12日14:49    来源:羊城晚报    手机看新闻

  □羊城晚报记者 何晶 实习生 李欣蔚

  木心、董桥、龙应台、王蒙、周国平、南怀瑾、莫言……从3月10日开始,《羊城晚报》人文周刊版推出“文化大家重估”系列,以专访的形式每周推出一个重估专题,对当下一些热点文化大家进行批评,引起广泛关注

  再客观、冷静的反省

  也可能有偏颇

  羊城晚报:您对“文化大家重估”系列策划的总体印象如何?

  申霞艳:这的确是个大师满天飞的时代,做这样的重估是非常好的。

  “文化大家重估”这个系列做的名人大多被冠之以大师的名号,有时未必是他们的本意。比如木心已经过世,这个大师是别人给他的。“大师”的名号既可能不是个人主体的意志,也可能是媒体的需求。但像余秋雨老师说出“老师退一步叫大师”这样的解释,就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但其中也可能有时候会偏颇。比如木心,找陈丹青谈是一种面貌,找张柠谈是另一种面貌。我们都知道叙述来自视角,找不同的人谈木心得出的结论可能是不同的,那么,客观里会不会有偏颇,就跟你找的采访对象有很大的关系。那么就是说,媒体做这个事情本身是很好的,非常有价值,但不一定那么客观。

  实际上,同处一个时代,我们很难真正认清大师的面貌。即便我们做各种努力采访,做各种抽样,还是很难得出真正面貌。比如面对周国平、王蒙这样的长者,要真实客观去评价他们的著作本身,我觉得都很困难。再比如说董桥,我在年轻的时候狂热地读过,以对待唐诗宋词、《红楼梦》的距离来对待它,那很困难,因为有感情在起作用。我就是读这拨人的书长大的,读周国平、董桥,现在你说非常客观、冷静地反省,哪怕就像冯唐一样去反对董桥,我觉得可能也是偏颇的。

  但是,媒体努力往这个方向做,让大家意识到大师里有水分,这本身是有益的。

  大众需要导师

  羊城晚报:为什么会出现大师满天飞的现象?

  申霞艳:一是我们这个时代对大师是丧失标准的,在文化多样性里我们需要大师,而大师来自媒体的制造,比如说木心,陈丹青封他为“大师”,为什么陈丹青的言论会被媒体这么广泛传播呢,即使有另外一面的声音也被压抑了呢?因为媒体需要轰动效应,媒体在面对公众时,有时甚至故意制造噱头,希望以此吸引眼球,这是这个时代的一个特点。带来的好处是文化多样性,证明我们需要不同层面的阅读。

  更深层面的是我们今天的文化焦虑,包括公众、媒体,甚至某些专业的学者,其实都有种文化焦虑。整个20世纪我们是在学习西方,在这么巨大的西方文化的强势压迫下,我们其实渴望拥有自己的大师,这种文化焦虑机制导致我们去制造大师,而这恰恰是文化在发展不成熟阶段的表现。

  如果在一个领域里有长足的涉猎,比如说我们研究文学的,我不会太焦虑有没有文学大师,到我们这个层次,有没有文学大师这个问题没那么严峻,但是对于整个国家、整个民族的想象来说,这种文化焦虑是非常明显的,这是大师满天飞的基础。

  羊城晚报:除了媒体的制造,还有哪些其他方面的原因?

  申霞艳:这样的时代,按张柠的话来说是“大众需要导师”。比如我们做学问的,老师会强调你要读原著,要读一手材料,但这个时代的第一手材料是不好卖的,第二手、第三手材料会更好卖。我曾在出版社待过很多年,我发现选本是好卖的。这个时代年度选本特别多,小说的、散文的、各种言论的,为什么?因为读者觉得我们不必去面对第一手材料,已经有人帮我们把这个东西挑出来。

  这跟饮食是一样的,我们现在没有时间煮稀饭吃,我们希望别人把东西打成粉,早餐我们喜欢吃米糊。现在的大师承担着把文化磨成米糊的功能,我们没有能力、没有时间、没有精力去消化坚硬的文化第一手材料,我们希望有人帮我们磨成米糊灌进我们胃里,这样更方便,以为这样就把营养吸收掉。

  羊城晚报:年轻人或是专业素养不足的人更容易崇拜大师。

  申霞艳:年龄和心态是另一方面。我们越年轻越崇拜偶像,越渴望大师。我读大一还是大二时买了本董桥的书,就是看了柳苏的《你一定要读董桥》,那时你很容易接受这种话语方式,“不得不读”啊,那我赶紧读。十八九岁的时候读董桥,老实说是有收获的。对于25岁以下的年轻人来说,董桥有非常大的吸引力,今天我觉得董桥仍然有那个吸引力。他的知识面很广博,有点小资情调的趣味,会吸引年轻人。

  文化有不同的层次,做了十几二十年的文学研究后,我知道有些东西是小情小调,更喜欢那种大境界的东西。这个跟自身的生活阅历、见识、阅读体验和长期的知识储备都有关。假如我不是从事文学研究,可能现在读董桥还是有新鲜和喜悦。

  但是,如果把董桥塑造成大师,会影响我们的整体水准。一旦全民公认董桥、木心为大师的话,其实是在降低散文的境界。作为专业读者,对散文的要求就不只停留于字面上的满足。他们的存在有意义,有必要,对提升普通读者的欣赏水准也是有价值的,但如果把它们无限抬高成大师,会造成大家阅读趣味的停滞,也会造成大家对文学欣赏的障碍。

  羊城晚报:我们提到那么多大师,除了媒体的因素,有没有是小圈子的吹捧?

  申霞艳:对。也就是布尔迪厄谈过的文学场,文学场里既包括媒体,又包括运营商、出版商,也包括编辑。

  这也有两种,有意的和无意的。有意的比如说出版社,恨不得把每个人都推成大师,书就好卖。现在很多书都有封腰,印着各种推荐语。比如木心的作品主要是陈丹青推荐,大家出于对陈丹青本人艺术水准的信任,很容易相信他对文学的判断。

  我们这个社会是人情社会,很难挣脱人情。比如王蒙,他还活着,还当过文化部长,在中国我们很多时候会避免去评价长者或者是掌权者。觉得他不好我就沉默,觉得他好我就吹捧,很多时候会因势造出大势来。

  小圈子吹捧在这个时代其实特别严重,尤其是在微博时代,我加了你的微博我就是你的粉丝,你说什么会影响我,而且这种影响比大众媒体的影响更直接。有些作家本身就有几百万粉丝,他在推荐一本书的话,号召力太大了。

  南怀瑾、于丹有他们的意义

  羊城晚报:现在不少读者喜欢给大师找碴,抓大师的疏漏,尤其是在有了微博之后。

  申霞艳:这证明微博提供了更多的空间,它是即时的互动的自由的,这至少是一种进步,证明我们有质疑大师的勇气和能力,我也敢在大师头上开刀,也敢说大师的不是。

  但如果停留在我就等你出错,专门跟你作对,那倒是要警惕。即使南怀瑾在说《论语》时有多少错误,我在某种程度上也还是同意南怀瑾有他的意义。这个时代不可能每个人都去读《论语》的原典,于丹、易中天也有他的意义。大众很多时候没时间读书,他需要通过另一种媒体去接受所谓的传统文化,要是没有百家讲坛,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庄子在哪里,这是有普及意义的。

  但于丹、易中天这个身份,如果他们做得更好、更严谨,对整个民族的贡献更大。我们也不必因为他们出一点错,就一棒子打死,人的记忆都会出错,像百家讲坛这种一下讲几个小时的,某个细节出错是难免的。写文章我们会去查书,但百家讲坛是直接讲,你如果在他讲的这一两个小时有收获就是好的。

(来源:羊城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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