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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中国男孩在美军航母上的8年

2013年05月18日14:06    来源:羊城晚报    手机看新闻

  我和妈妈跟教官合影。他就是我说的那个很凶的黑人教官,照相时倒是笑眯眯的,很和蔼

  我的狗牌。每个美国大兵都有两个狗牌。如果他战死了,一个给他的家人,一个随他下葬

  妈妈和我一起捧着我的“年度最佳飞机维护长”奖牌。颁发奖牌是一项很大的荣誉,只有年度大奖才可能颁发奖牌,一般小奖只有奖状

  由于我获得“年度最佳飞机维护长”,我的名字和出生地被印在我们飞行队队长的E-2C预警飞机上。只有“年度最佳水兵”和“年度最佳飞机维护长”的名字才能印在飞机上,其他小奖都没有资格

毕业典礼结束后,我跟妈妈合影

  卡尔·文森号航空母舰2005年出征波斯湾纪念册中的我和船友。右上角第一个就是我。所有乘航母出征水兵的名字和照片都可以在网上找到

  口述/一鸣 整理/海攀 图片/一鸣

  后浪出版公司和世界图书公司联合推出了《我在美军航母上的八年》一书。这是一部关于美军航母舰载航空兵的招收、训练、战斗及生活的文献性真实记录。

  该书由一鸣口述,海攀笔录整理,讲述了一名中国男孩,成为美国大兵,在美国航母卡尔·文森号和约翰·斯坦尼斯号,经过八年的训练和战火的磨炼,蜕变成长的故事。

  这过程,中国男孩一鸣还没加入美国籍,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曾经亲手驾驶过现代美国主力核动力航空母舰的中国男孩。

  1

  在美国不得已去参军

  我于1982年10月出生于中国甘肃兰州市,在那里长大。1997年8月,我将近15岁时,在特拉华大学留美访学做研究的妈妈要把我接到美国,进入我们家旁边的一所高中,从九年级一直读到十二年级,于2001年6月毕业。

  我妈妈是中国“文革”后的第一届大学生,我爸爸是“文革”后的第一届研究生,但我从小学习成绩都不好。高中毕业后,便进入本地一所社区大学学习机械工程。

  2003年初,我的好友查理还是一个高中生时,就已经与美国海军签订了合同,准备高中一毕业就参军入伍,去给自己挣上大学的学费。参加美国海军有两个条件:一是必须高中毕业,二是至少要有绿卡。

  就像美国的大学入学考试SAT或者研究生入学考试GRE一样,ASVAB是美国海军的参军入伍考试。考的东西很多很广,英语、机械、算术、地理等基础知识,全都问到了,而且是英文答卷。

  妈妈起初不同意我去,她怕我有危险,怕我出事,那时候美国又打伊拉克,又打阿富汗,还说要打伊朗,很多人都吓得不敢当兵,只有我反而要去,这不是要去当炮灰送死吗?从小到大,我都是听妈妈的,只有这一次,是我自己硬要去的。

  我为什么要参军?因为我的学习跟不上,人又太老实,我在国内过得并不算快乐。你知道的,在中国读书很难,谁读书不好,就会被别人看不起,受欺负。妈妈当年离婚出国,都是为了我,因为我受了许多委屈。

  另外,当时妈妈与继父结了婚,他绝顶聪明,但脾气就不算太好,我并不想在家里总住下去。还有,妈妈当时没出去工作,我上学要用继父的钱,这也让我心里不舒服。我去参军回来以后,政府会给我钱,供我去读书,这样就可以不让父母为我掏钱了。

  我为什么参加海军,而不是空军、陆军或者海军陆战队?因为我一直有一个愿望,就是到世界各地去看一看。如果我加入海军,工作时就可以去别的国家旅游,自己不用出一分钱。不过,我并不知道以后能不能上航母。

  美国海军有两个分支:海军陆战队和水兵。海军陆战队是一打仗就被送到战场上的军队。它虽是在海军的名下,但它在国防部是一个专门的部门,它只是由海军送去打仗。海军有自己的招兵办公室,海军陆战队也有它自己的招兵办公室,两个不一样。

  2

  兵就是兵,官就是官

  我准备了大约1个月,就对我的招募员斯耐格女士说:“我已经准备好去考试了。”她就帮我跟海军的考试中心订下一个时间,到时间她就送我去参加ASVAB的考试。

  考试要去巴尔的摩的“军队招兵处理站”。那天,斯耐格女士就开车送我到那里,并且带我进去。她有军队的通行证,可以进军队的机构。我那时还是平民老百姓,没有资格进军营。

  海军系统对每一个工种的要求不一样,比如说你要是考到25分左右,你就可以去搬炸弹了。如果分数比这个还低,就去船上理发或者做饭。当然分数太低了也不行,再低就会被淘汰了。维护修理飞机需要平均分50分以上。

  你考试分数是多少,就去干那个分数对应的活。比如说从事核工作,你的ASVAB的分数必须平均95分以上才行。如果考得太低,你可以重考。或者你换一个军种,海军不行,就去陆军。

  军队这种分法,是有道理的。一个理发师与一个飞机发动机的维修师,考分要求肯定不一样,因为你干的活所需要知道的东西不一样。像卡尔·文森号是核动力航母,也需要考九十几分的人去操控核反应堆,那个东西更不得了,出了错全船的人都完了。

  但无论我们ASVAB考多高,工作多么出色,都不可能去当飞行员,不可能做军官。在美国,兵就是兵,官就是官,它们是完全不同的培养体系。你要做军官,主要有这样几种方法。比如说你的学习很好,大学入学考试考分很高,高到你可以被斯坦福大学或哈佛大学录取,那你可以申请去海军军官学校,从那里出来后,就成为海军军官。

  我们这些招兵招进来的人,要想当官,那就必须走培养军官的程序。但你必须是美国公民,还必须有本科以上文凭。经过申请,军队把你送到佛罗里达州彭萨科拉市的海军军官预备学校去学习。从那里出来后,你就是军官了。

  当兵的人里面,有大学生,还有硕士生。有的人宁肯当大兵,也不当军官。也有的人想从小兵当起,然后再去做军官。更主要的,当兵的只要签4年合同,特殊情况下还可以只签2年合同,而当军官至少要签6年合同。

  最后,如果你是兵,也是美国公民,但没有本科学历,那么你可以在军队里上学,政府会给你掏钱。你可以一边当你的兵,一边读书,这样过了两三年,你拿到了本科学位,你再申请去当军官。

  3 逃兵和偷情都要受惩罚

  在新兵训练营里面,我们做得最多的,就是体能训练。一个人犯错,会全体受罚。这些体能训练,教官要根据每个人的年龄、身高、体重等等,查你必须达到的标准。

  除了这些,教官们还要教我们怎么挂船绳,这是海军的基本功,每个水兵都要会。船到了港口,要用绳子把它拴起来,防止它漂走。我们的新兵训练营不在海边,用的是一艘模型船,船底下是水,船本身用机器操纵,由电脑控制。

  训练没完没了,累得人半死,还不许说话,不能做这个,不能做那个,吃不饱饭,睡不成觉,稍不注意自己就要受罚,还会招别人恨,我们都才十几、二十岁,从来没有吃过苦,没有出过家门,一下子这么难受,心理上能不崩溃吗?

  有一天,正在训练的时候,就有一个人实在受不了啦,突然冲出队伍,想爬过大门逃出训练营去。军营大门边的警车就马上开过去追他。他被拖下来了,跟警察打架,警察就用枪托敲他的头,被打得一脸是血。

  他已经跟军队签订合同了,除非他通不过考核,军队不要他,那他可以走,但是不能说他签过合同,突然不想干了,自己想跑。后来海军好像也没有把他关起来,而是让他从头开始再做一遍训练。

  如果你受不了心理压力或者身体训练,实在承受不住的话,军队可以把你送回家,但是那必须是人家送你回去,你自己不能逃跑。你签了合同,宣了誓,那就有法律约束。你现在想毁约,那可不行。

  我在训练营的时候,还有一个男兵和一个女兵,两个人都毕业了,马上就要坐着巴士离开训练营了。这时那个女兵给这个男兵写了一封信,那个男兵忘记自己在哪里了,读信的时候就笑了起来。

  正好训练营的高级教官看见了,就说:“把你的信拿给我看一看。”训练营是个很严肃的地方,当官的是不会让你笑的。那个信里面写的是什么呢?原来这个男兵跟那个女兵在训练营里发生了肉体关系,晚上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溜出去。

  那个长官一看,马上下令:“你不能毕业!还有那个女的,你去给我找出来,她也不能毕业。”最后训练营把这两个人都扣下来了,让他们从头重新开始训练,就等于他们以前的训练全部作废了。

  4 世界上第二危险的工作

  我还在做飞机维护长学员的时候,就登上了卡尔·文森号航空母舰。我在中国时,就很喜欢航空母舰。中国的军事杂志,我经常看。没想到我长大后还参加了美国的海军,更没想到我居然要上航空母舰工作了。

  我在上航母训练之前,从来没有坐过船,因为我是兰州来的,那里没有多少水,只有一条河。当地人过黄河,用的是羊皮吹起来的筏子,当然那个我也没有坐过。所以我第一次坐船出海,就坐的是航空母舰。

  我们的船上训练跟后来出海打仗时一样,航空母舰要先开出海,然后飞机才一架一架地飞上来。等飞机都上航母了,我们的训练就正式开始了。航母其实离岸不远,就在圣迭戈外面的海上转悠。

  我们飞机维护长在航母上的工作,跟在陆地上大部分都一样,只是在起飞和降落的时候,我们要把飞机交给那些穿黄衣服的人。因为这个时候飞机起飞要用弹射器,降落要用拦阻索,非常专业,由他们统一发,统一收,才会最安全。

  我们准备好飞机后,就给他们打手势,他们接过我们的飞机,然后发出去。他们接我们的飞机下来后,再给我们打手势,我们才接过飞机,再给我们的飞机打我们自己的手势,把它们停好,然后再开始检查、维护飞机。

  船在海上走,总是不停地晃动,光在飞机轮子底下塞挡滑的垫块就不管用了,我们还要用铁链子,一头拴在甲板上的圆圈中带五角星的固定环上,一头挂在飞机上面,这样飞机才不会掉到海里去了。多大的风浪,要拴几条铁链子,拴在飞机的什么地方,都有规定,这个不允许出错。船上那么挤,飞机一架紧挨着一架,要是一架飞机没有拴好,损失的就不止是一架飞机了。

  我们在航空母舰上也要修飞机,每个车间都要上船,所以我们要运很多机器、工具、零配件等好多东西上来,都存在甲板下的机库里。问题是我们在船上订零件就很难了,要等很长时间。

  我们在航空母舰上同样要洗飞机,而且时间间隔缩短了,每14天我们就要洗一次。因为在海上,海水会蒸发出来,湿度很大,里面的海盐会吃金属,所以我们洗飞机的次数要多一倍。

  加油也有一点不一样。航母上有自己的油库,甲板上有好些加油口,飞机可以就近加油。其他都跟陆地上一样,只是船上有专门的人给我们加油,我们在飞机里面配合就行了。

  船上工作的气氛、压力、危险都跟陆地上大不一样。大家都说,在航空母舰的甲板上工作,是世界上第二危险的工作。我不知道第一危险的是什么,但是我们经常开会,长官每次都重复那些注意事项,要我们一定小心。

  5 我的宿舍挤进了6个女孩

  在奥克斯纳德的穆古海军基地工作的时候,我们同一个飞行队里没有结婚的大兵,都住在同一层楼上。住宿条件比较好,一般是两个人住一个套间。室友必须与我同一个性别,我有我自己的房间,他也有他自己的房间,很舒服。

  那些成了家的同事,可以把家属接到兵营附近租房住,军队会给他们住房补贴。他们也可以申请基地的住房,按他们的军龄和军阶分房。只要他们当兵的时间足够长,就可以分到很好的房子,而且基本上不要钱。

  只要你周末不用去站岗或者加班修飞机,那个周末就是属于你自己的时间,你爱喝酒就去喝,爱抽烟就去抽,你也可以出基地去玩,爱去哪去哪,但是不能跑太远,你要是出远门的话,必须得到军队的批准。

  你也可以带人进基地,比如说带一个女孩子回来过夜。军队上有点乱,它虽然有规定,晚上超过10点以后,任何军人的屋子里不能有来访者,但是你只要不是闹得太厉害,不是太吵、不是太乱的话,一般没有人管。

  我周围的这些男孩子,常常从外面找一些女孩回来住,但他们大部分不是正儿八经想找一个女朋友。美国有一个词,叫作“一夜情”,就是男的女的一起住一个晚上,第二天早晨起来就各走各的路,谁也不打扰谁。他们干的就是这种事。

  有一个周末,我正在做饭,我的一个朋友,一个男兵,也是飞机维护长,过来对我说:“哎,哥们,我有3个姑娘在我的房间里,是我从外面带进来的。我们都饿了,可是我们喝酒喝多了,不能开车出去。你有没有吃的,哥们?”我说:“我现在正在做晚饭。”

  过了一会,那个男孩进来了,一个人后面跟着4个女孩。我对他说:“你刚才不是说3个吗?”他说:“又来了3个,刚到的,我从你这里走了之后才来的。”

  那晚,那个男的喝醉后,对那些女孩说:“我要去睡觉了,咱们明天见。”我说:“慢着,慢着,你去睡觉了,她们睡哪里?”他说:“她们就睡你这儿。”我说:“你一个人回去了,让我照顾这6个女孩,我都不认识她们,从来没有见过。”

  那几个女孩不是那种跟别人胡来的人,是属于那种比较文静、比较害羞的白人女孩,都是大学生,跑来跟当兵的一起玩,属于瞎混呗。她们也不缺钱,因为她们当中有4个女孩住在马里布山上,就是那些非常有钱的人才能住得起的地方。

  她们很大方,每次都是她们给这个男孩买东西。那个晚上,我就睡在厨房的地上。那6个女孩就在我的屋子里,床上、沙发上,东倒西歪地睡了一夜。

  6 手忙脚乱的实战演习

  卡尔·文森号航空母舰将从布雷默顿出发,南下到加州圣迭戈的北岛港,接上我们这些飞行队的航空人员,再开往波斯湾。在正式出发去波斯湾打仗之前,我们整个航空母舰打击群还要做一次实战演习,我们要把这次战斗任务的所有项目都做一遍。

  就像考试一样,每一个项目都要打分,而整个航母打击群的综合成绩必须达到95%以上。只要低于这个分数,这个航空母舰打击群就不及格,就不能出海打仗。所以说对待打仗,军队是非常严格认真的。

  就是这么一个演习让大家全乱了套,因为我们在训练的时候,飞行队里会有一张表,叫作“飞行计划”,它会告诉我们,这架飞机几点要准备好,几点从船上起飞,几点飞回来。

  可是打起仗来的实际情况就不是这样了。我们的飞机飞出去,纸上写着下午3点回来,可我按时跑去等飞机却半天都不来,我又不能离开,因为飞机随时可能会在我的头顶出现。

  我不知道,我的上司也不知道,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就是乱七八糟的,一会这样,一会那样,总是变,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出现,就跟真的打仗时一样。

  我们接飞机和发飞机是两拨人,接飞机的在这头,发飞机的在另外一头。所有的飞机都绕着圈,不管是要飞出去的,还是刚回来的,都是一架飞机跟着另一架后面,就这么逆时针转圈圈。

  每30秒就有一架飞机发出去,每30秒就有一架飞机降下来,速度很快的,不停地飞,不停地落,不停地转,从来没有间断。我等不到我们的飞机回来,只好钻过那些转圈圈的飞机,到另一头去发飞机。正在打手势呢,我们的飞机就进来了。

  我只好赶紧停下来,跑过去给它加油、检查。等我把这些活做完,还没有休息呢,长官又说,那边有一架飞机坏了,我们要继续忙。忙了很久,没有吃饭,没有上厕所,可人家不管这个,让我们赶快去把那一架坏飞机修好。

  那两个星期,就是这样,一天超过12个小时都在不停地忙,不停地转,一刻也不能休息,直到演习完成。它就像真正打仗一样,压力很大,很累,很苦,很紧张。还好,演习通过了,我们也提前体会到了打仗是怎么一回事了。

  演习结束后,我们的飞机全都飞回岸上去了,而卡尔·文森号航空母舰开进了圣迭戈的北岛海军基地后,却没有靠岸,转了一圈,又开出港口,直接驶进太平洋,奔向波斯湾。

  (《我在美军航母上的八年》,2013年5月后浪出版公司和世界图书公司联合出版)

(来源:羊城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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