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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石斋:一木一石绘浮生

2013年10月10日14:56    来源:羊城晚报    手机看新闻
原标题:木石斋:一木一石绘浮生

赖少其画作《黄山万松图》(翻拍)

赖少其故居画室招牌“木石斋”拓本

赖少其故居外貌

赖少其在故居阳台的留影(翻拍)

  文/羊城晚报记者 夏杨 毛亚美 图/羊城晚报记者 郑迅

  赖少其,生于1915年,广东普宁人,一生从事版画、国画、书法等创作,有“艺坛圣哲”之称。二十几岁受鲁迅影响致力版画创作而成名,抗战时期投笔从戎加入新四军,皖南事变后坐过死牢,关过铁笼。解放后曾先后任南京市文联主席、上海文联副主席、安徽省政协副主席、福建省文联主席等职。他出版的书画集有《花卉册》、《赖少其画集》、《赖少其自书诗》等。

  他“文革”中被打倒,过上了平民生活,却迎来了他一生的创作高峰,成就一代大家。晚年受叶剑英、任仲夷之邀回到广州,在水荫路度过了人生的最后十多年。

  我们关注的就是1986年至2000年赖老去世这段已功成名就的岭南岁月。在古稀之年,他并没享受闲暇时光,而是忍着病痛发起了对自我艺术的革命。在水荫路45号大院那间十多平方米的画室“木石斋”里,这位老人完成了最后一跃,摆脱了拘束,艺术上达到了忘我无我的至高境界。

  寻迹

  木石斋名出自鲁迅回信

  不打麻药做开颅手术

  水荫路45号大院虽临近闹市,但绿树环绕,花草繁茂,不失为清幽之地。赖少其的画室就位于院内7号楼的顶楼。

  沿着狭窄的楼梯走到五楼,推开门,画室不大,十几平方米的样子,主人命其名为“木石斋”。赖老的孙女赖荪说,画室由原来的天台加盖而成,“木石斋”的门牌以前就挂在画室内。

  说起“木石斋”,还有一段广为流传的故事。上世纪30年代初,鲁迅先生倡导新兴木刻运动,号召把木刻变为抗日的战斗武器。当时正在广州美专学习西画的赖少其积极响应,和他人组织成立“现代版画研究会”,创作了许多反映现实社会的木刻作品,并寄给鲁迅求教。在回信中,鲁迅写道:“太伟大的变动,我们会无力表现的。不过,这也无须悲观,我们即使不能表现全盘,我们可以表现它的一角。巨大的建筑,总是一木一石田壘起来的,我们何妨做这一木一石呢?”受到鲁迅先生这席话的鼓励,赖少其从此以“一木一石”之精神作为人生的指引,并将自己的书斋以“木石斋”命名。

  来到45号大院后,他自己专门做了一个木匾,上面刻有“木石斋”三个字。后来位于广州艺术博物院的赖少其艺术馆建成后,将这三个字也刻在了上面。

  2000年赖老去世后,“木石斋”画室被尘封了十几年,现在正在重新整理装修。羊城晚报记者看到,屋内除了两张木桌拼成的画台,就是成捆堆在一起的旧书,加上四处散落的工具,显得十分凌乱。赖荪说,当时爷爷就在画室中间的画台上作画,沿着墙壁是一排书柜,里面塞满了书。

  画室外面有个小阳台,空间虽小,但主人用心布置了假山和水池,假山上还题有“泉石有声”四字。“我爷爷非常热爱自然,阳台都是自己设计的,还种了很多花草,没事就修修剪剪。”赖荪说。

  在赖荪看来,爷爷更喜欢提携后辈。一些大家的画展邀请他并不一定去,而年轻画家的他却更乐于前往,“他认为艺术和其他事不一样,一定要有人肯定。画家首先要甘于清贫,甘于寂寞,其次一定要遇到识才的伯乐”。

  不打麻药做开颅手术

  7号楼是赖老在广州居住时间最长的地方。当时顶楼是画室,三楼和四楼则是一家人吃饭睡觉的地方。而到了上世纪90年代后期,赖老患病行动不便,于是又搬到斜对面10号楼的一楼。

  打开大门,赖荪带我们进入左边一间小书房,这是赖老的另一个画室。正对门口是一张一米左右的小木床,方便赖老休息。对面书桌上还端端正正地摆放着笔架,旁边的书柜上,一张赖老的照片在岁月中已泛黄。

  人生的最后几年,赖老患上了严重的帕金森氏综合征。但他在左手僵硬、生活无法自理的情况下,仍坚持作画80多幅。胡志亮的《木石魂》一书中曾记录有赖老晚年作画的场景:“他已经不能口头表达,只能用手指着颜料,助手(家人)根据他的指示将颜料挤在调色板上,他调好色,将颜料蘸在画笔上进行创作。所以他的绘画已经不能分先后,也无法分先后了。有时候,一些颜料重复涂在画上,甚至把画纸捅破;有时画着画着,护理人员和围观的人都发现,他已经眼睛都睁不开了,甚至已经闭上,可他的手还在动,还在画!”

  赖荪多次在病房中看到这个情景。“当时他的病已很严重,最后打针都找不到血管。他完全是靠着意志在作画!”赖荪说,爷爷的手握不住笔时,他就要求家人用布条帮他绑住固定在手上。

  爷爷的毅力令赖荪深为佩服。早在来广州前,赖老就曾因脑溢血做过开颅手术,主刀医生表示做手术要用麻药,可能会影响到脑神经。赖老得知后坚持不用麻药。“他说,要么让我死,要么就直接手术,我能忍受。他觉得如果脑神经受到损坏,就会影响作画,人生就没有意义了!”

  赖荪说,后来爷爷和家人谈起过这次手术,他说当时他一直很清醒,甚至还听到钻机进入头颅的声音。手术结束后,主刀医生还流下了眼泪!

  到岭南后转变画风

  从1959年起,在长达20多年的时间里,赖少其一直居住在安徽,也因此有更多的机会到黄山写生,这些描绘黄山美景的画作也成为他重要的代表作品,其中最广为人知的当数《黄山桃花溪畔》,这幅长达二丈的画作至今还挂在人民大会堂的安徽厅中。后来即便离开了安徽来到广州,赖少其的创作中也常常出现黄山的题材。

  广东画院党组书记、副院长洪楚平曾担任过广州赖少其艺术馆馆长,多年来专注研究赖少其的书画艺术。在他看来,同样是画黄山,广州时期的赖少其在创作风格上开始出现很大的变化。“早期在安徽画黄山,用的是非常传统的焦墨手法,且都是实景。晚年的画水润度和色彩加重,比如有一幅74岁生日时所画的黄山图,整个画面看上去很滋润,景色也变得很虚。”

  晚年居住广州的赖老先后转变画风,力求创新。在一幅名为《剑叶洒金花》画作中他写道:“余于丙寅归故里,住羊石斋(另一斋名)中,吸取中画与西画之长,实行变法,既不似中画,也不似西画,姑称为中国人所作之画可也。”

  洪楚平认为,当时环境的变化是推动赖老画风转变的重要原因。“他回到广州后每天见到的都是一派南国水乡景色,周围的花草树木都是滋润的,所以他受到生活的感染和启发,在绘画中融入了岭南环境的特点。”

  保护

  逝世后画室尘封十余载

  水荫路45号大院并不是赖老广州岁月中的唯一住所。从1986年到2000年,他先后在四个地方度过。刚回广州时他和家人临时居住在华侨新村,1988年水荫路大院建好后他才搬进来。到了上世纪90年代后期,赖老提议修建广州艺博院并捐出大批书画,政府将位于广州东站附近的“南粤阁”房子奖励给他,最后他病逝前的两年在那里度过。

  如今赖老的夫人曾菲女士和女儿一起住在南粤阁,赖老留下的一些作品和遗物都放在那里。而赖荪一家则仍住在水荫路45号大院。

  赖荪告诉我们,自从爷爷去世后,7号楼的画室一直关着,画室原本和下面的三楼和四楼是相通的,后来也封住了,成了独立的一层。而位于10栋楼的画室原来也与卧室连在一起,现在经重新装修后也变成了独立的空间。

  同时代的关山月、黎雄才等故居都已对外开放,而赖少其故居至今仍没整理出来。对此赖荪解释说,与关老、黎老不同,爷爷在广州的画室较分散,而且都是小套间,做成整层楼的画室展览厅很困难。

  按照赖荪的规划,未来会把赖老居住时间最长的7号楼作为赖少其故居进行整理装修,三楼是住宅,四楼是展示厅,五楼是画室,故居的牌子也会挂在那里。

  对话

  禁止家人使用办公用车

  10月6日,在水荫路45号大院10号楼里,赖老的长孙女赖荪接受了羊城晚报记者的采访

  羊城晚报:赖老为何要在年逾古稀之际回到广东?

  赖荪:落叶归根吧,我们老家是潮汕地区的,乡土观点比较重。

  当时是叶帅(叶剑英)最早牵头,任老(任仲夷)也邀请他回来。我知道其实当时爷爷有几个地方是可以选择的,包括深圳等,不过因为当时广州缺少国家级的艺术家,所以他就落户在了广州,而关老(关山月)他们是属于广东省的。从这一点看,我就很佩服爷爷,他挺大气的,因为落户广州,在级别等方面跟他当时的职位是不匹配的,但他觉得这些都无所谓。

  羊城晚报:在广州和安徽合肥,建了两所赖少其艺术馆,两地各有什么特点?

  赖荪:捐给广州艺博院的最多,有498件,分了四批。当时广州被认为是文化沙漠,爷爷说,广州这样的大城市没个像样的艺术馆太不像话了,他就提议建艺博院,并带头捐了自己的作品。

  羊城晚报:那段时期,赖老每天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赖荪:在我的印象当中,爷爷每天除了必要的吃饭,剩下的时间都在画画,甚至半夜醒来也会去画。所以我们家一直都很安静的。

  羊城晚报:赖老晚年还要坚持改变画风,家人了解他的想法吗?

  赖荪:他是为了创新。我觉得我爷爷还有关老这一代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坚持,无论外界如何变化,风雨也好,掌声也好,对他们影响都不大。爷爷回到广州,都已70多岁了,还坚持改变画风,坚持创新,他若在意外界的评价就不会这样做。其实当时很多人都反对他这样做,因为谁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外界会不会接受,但爷爷还是闯出了一条新路。

  羊城晚报:在你看来,赖老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对你的成长有什么影响?

  赖荪:对于骂他的人永远是一笑而过,是个好好先生。

  我记得,小时候家里有车有电话,但我们是不能用的,因为他告诉我们,这些都是政府给爷爷办公的,不是给家里人用的。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我记忆特别深。在我大学毕业那年,爷爷很严肃地送给我一句话:在你自己是人上人的时候,不要不把别人当人看;当你自己是人下人的时候,不要不把自己当人看。这句话对我的影响很深!

  构建独到艺术模式

  10月7日,赖少其研究专家洪楚平接受了羊城晚报记者的采访

  羊城晚报:赖老生于广东,晚年又回到广东,他的艺术曾受岭南画派影响?

  洪楚平:回广州后,赖老跟岭南画派的很多人都有交往,他早年也是毕业于广州美术专科学校,岭南画派中也有很多人在那里毕业和教书。不过他学的是西画,后来主要在上海、安徽一带工作,在艺术上跟岭南画派没有关系,受海派影响还多一些。

  赖老本身并不主张将艺术划分派别,他在吸收艺术上比较辩证,认为不同的艺术有自己的特点,取长补短,经过自我消化后再进行创新。

  羊城晚报:当后人研究他的艺术时,把他归在哪里?

  洪楚平:我觉得不应该给他归派。在我看来,在中国20世纪的美术史中,赖老是很独特的一个人。他的东西都是从古代学来的,严格来说又是“师古化之”,从传统中来,又完全消化掉,最后形成大家。

  如果要总结的话,他应该是生于岭南,成长于江淮,打通了南北画派,不断在改变,然后回归岭南,成就了自己的艺术风格。他与北方画家不同,也不同于岭南画派,具有独立的思维,是一个能够独立构建自己艺术模式的大家。

  羊城晚报:如果重现“木石斋”画室,你觉得哪些东西是必不可少的?

  洪楚平:有几样东西是不能少的。一是原来在客厅两边挂有一副对联“欲佩三尺剑,独弹一张琴”,我觉得这是赖少其的自我写照,他把艺术比作剑,希望潜心研究,但晚年回到岭南,在政治上没有了权势,在艺术流派上也是孤立的,真的是独弹一张琴,但这句话不断激励他坚持下来。

  二是“木石斋”的门匾,之前他的画室叫做“一木一石之斋”,来自鲁迅给他的一封信,后来改成“木石斋”更加简练,他后来好几个印章都有“一木一石之斋”和“木石斋”的字样。

  第三个是画台。赖老的画台比较特殊,上面铺的是纤维板,用之前是磨过的,上面留下了一些不规则的格子,这造成了赖老在使用焦墨时的一些特殊效果,这是他独有的风格。另外,赖老当年从安徽带来了一些墨条,切成一条一条的,泡在墨汁里使用,让墨更浓,这也是很独到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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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别呈献

  珍藏文脉,守望岭南

(来源:羊城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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