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母真不如亲妈好？

图/全景

　　□倾诉人/鲁鲁 记录/沈萍

　　王演大我整整十岁，且有个8岁的小女儿。女孩的母亲，在某个特殊的场合遇见了自己的初恋，便整日里魂不守舍，最终熬不住“爱情”的炽烈召唤，狠狠心抛夫别子，追逐情郎而去。那时女孩还在襁褓之中。王演独自一人拉扯着女儿长大，尽管对女儿的母亲恨得咬牙切齿,却并没影响到他对女儿深深的爱。

　　而我嫁给王演时，刚32岁。总的来说，我这个继母还是算成功的，直到8年后，孩子的母亲重新出现……

　　（本文人名均为化名）

　　1 剩女闪嫁

　　王演是我表姐的同事。我跟表姐关系特好，常在表姐家里蹭吃蹭喝，好几次听表姐唠嗑时，说起这个男人。她当然并不是要说给我听的，显然是说给在家当“甩手掌柜”的表姐夫听的。表姐总说人家王演对孩子多有耐心，多会照顾……我表姐夫当然听得出话里有话了，但好脾气的他只是“呵呵呵”地笑几下，便自顾自地埋到厚厚的围棋书里——他并不是不疼孩子，只是有表姐的无微不至，他也就没那么花心思罢了。

　　“唉，如今似王演这样有责任感的男人不多啊。”常听表姐这样叹息，我也好奇起来，问：“这王演为什么不重新成个家？”表姐答：“估计是怕找个后妈，会让孩子受罪吧。这男人，还真是个好男人啊！”说着说着，表姐竟盯着我瞅了起来，突然说：“咦，我看你跟王演倒适合，看看这郎才女貌的！要不要姐给你做个媒？”

　　这下，连平日里不太爱搂事的表姐夫也来凑热闹了：“确实挺好，确实挺好。”

　　表姐夫的附和，鼓舞了表姐，表姐两手一拍，真来劲了：“你要没意见的话，我这就跟你妈说去！你都‘剩’成三字头了，可别再挑三拣四的！”

　　我窘得恨不能钻地洞去，原以为我妈会帮我推三阻四一下的，可我妈一听，竟喜不自禁了，极力要求表姐帮忙促成此事。唉，家有三十未嫁女，绝对不是个宝。我呢，“剩”得也累了，只要人家王演点头，我就决定不摇头。

　　在表姐安排下，我跟王演见了一面，彼此印象还都不错，但王演显然比我妈更持重些，他说：“要不……试着处一下？”临了又补充一句，“只要待我女儿好。”

　　他不知道自己开出的这个附加条件，反而给自己加了分。这男人，肯定是个有担当的人。

　　就这样，三个月后，我就和王演“闪婚”了，成了一个8岁小女孩的妈。

　　2 当了继母

　　小女孩有一个挺好听的名字：楚楚。当我第一次出现在楚楚面前时，没有碰到一般继母可能会遇上的那种敌意。楚楚友好地朝我笑笑，目光投向王演：“姐姐好漂亮，我喜欢。”

　　我看到王演脸上晃过一丝丝尴尬，还是硬着头皮把我介绍给她了：“她做你的新妈妈好不好？”楚楚的笑容顿时收拢，目光肆无忌惮地在我脸上刺来刺去。我的心悬得高高的，担心接下去会有一场暴风骤雨般的拒绝。没想到楚楚竟然又一次笑了，笑容绽放得比花朵还美丽。她用好听的声音夸奖自己的父亲：“爸爸，这么漂亮的人给我做妈妈呀？”边说边竖了竖大拇指，想是赞他眼光不错。

　　我发觉王演深深地嘘出一口气，大约是如释重负吧。我走过去，轻轻地搂住楚楚。楚楚趴在我胸前，很久。等她抬起头来时，我看到我的衣裳上，有一摊湿迹。我故意不吭声，心头却涌上一阵怜爱。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从此，我们是一家人了，我会当好这个妈妈的。

　　这温馨的一幕，王演默默地看在眼里，眼里还闪出了几丝亮光。

　　楚楚是个可爱的女孩，当着我的面，那声“妈”叫得甜滋滋的。有时我们会一起去逛街，把王演甩得远远的。我们还常联合起来“欺负”王演。休息日，我们窝在楚楚的房间上网，有时玩玩游戏，有时就有商有量地一起网购。刷的当然是王演的卡，他乐悠悠地听着手机不停地欢叫，有时也会探头进来取笑我们几句：“瞧你们俩那馋样，那副亲热样！我可吃醋了！”楚楚听王演如此说，反倒故意往我身上靠。见王演也往跟前凑时，我们两个便几乎同时朝他一挥手：“去去去，美女的事你别掺和。”

　　王演有时会跟我说：“现在是我最幸福的时候。我有老婆了，女儿有妈了，这日子真踏实，我挺知足的。”

　　3 亲妈来了

　　楚楚越来越离不开我了。遇见她的同学，她会主动地介绍我：“这是我妈妈。”同学一脸惊愕，说：“你妈？真年轻，也真漂亮。”

　　大多数的孩子，对父亲续弦这事从里到外都是抗拒的，但楚楚不这样。这孩子一定是孤独得久了，我心里有种莫名的心疼。

　　我们一家三口过得其乐融融。但表姐总催我生个孩子，说是“女人吧，有个自己的孩子才完整”。我觉得王演并不想再要个孩子，我也无所谓，就说：“不着急，我还年轻，还可以等等。再说了，我现在跟楚楚处得像母女一样，我不想她心里有想法。”表姐急了：“你傻啊。没个自己的孩子，到时要是感情出现点问题，你跟他可是啥连接的纽带都没有。反而是他与前妻，有个‘爱的结晶’在那。到时孰轻孰重，你应该懂。”

　　我不乐意了：“姐，你乱七八糟地说的是什么呀。王演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他前妻，跟那个相爱的人过得好好的，我愁什么呀！”表姐笑了笑，嘀咕了四个字：“未雨绸缪。”

　　没想到，王演前妻真的突然出现了，我家也就此风云突变。

　　那一日，我下班回到家，惊讶地发现家里多了一个女人。浓妆艳抹下，女人脸上的憔悴还是遮不住。王演有些紧张地催促她赶紧离开，楚楚却死死地把她拖住，一边哭，一边嘀咕着一句话：“我想有个亲妈！”

　　我顿时明白了那女人是谁。楚楚的话，把我的心刺得面目全非。我待楚楚这么好，楚楚内心深处依旧把我当作继母！

　　那女人虽被楚楚紧紧地抱住，目光却一直凝在茫然失措的王演身上。她的眼里透出的意思很明朗：瞧瞧，孩子离不开亲妈啊。看到我进屋，她还适时地重复了两次：“我现在是自由身。”

　　我听到王演说：“你把我当什么了？是情感收容所吗？我现在跟老婆还有楚楚过得很好，你别来打扰我们。”我这才缓过神来，有了点温暖的感觉。

　　那女人抬眼看我，极不礼貌地指着我说：“就她么？这么些年霸占着我的老公和女儿？”然后她看着我的眼睛说：“我回家了，你可以退场了。”

　　我瞠目结舌，呆呆地立在门口。只听楚楚轻轻地说：“我也喜欢鲁鲁妈妈。”她口中的鲁鲁妈妈就是我。

　　只见那女人生气地把楚楚绕住她身子的手扒拉掉，一把抓起搁在桌上的包，恨恨地推开我夺门而去。临走还不忘用毒毒的目光狠狠地剜了我几下。

　　4 我退场了

　　这以后，这个女人隔三差五地会来我家，理直气壮地说是“想女儿了”。我的忍耐到了极点，无数次向王演抗议。王演也指责前妻行事太出格了，但楚楚喜欢妈妈来，他也就不忍心赶她走。凡是违背楚楚心愿的事，王演都下不了手。

　　我实在忍无可忍，跟王演说：“你就不怕我难受？”王演抱歉地朝我笑笑。我愤怒了：“这可是我的家！”我以为说到这里，王演会来好好安慰我。没想到，王演却吐出了这样一句：“也是楚楚的家。”

　　这话把我噎得寒意凛凛。王演说得没错。但他把这话放在此时说，显然置我于很不堪的境地。

　　以后每次只要那女人来，我便有些歇斯底里地愤怒，会故意找茬，有时忍不住还拿起东西想砸。我也知道自己有点傻，但就是控制不住地想发疯。这倒给了那女人机会。她总是用冷冷的目光横我几眼，然后故意去搂住楚楚，一副受委屈的样子。有一次，我竟然发现她的目光与王演的纠缠了一下，目光里有暧昧，有不屑。

　　大约那一阵子我太失态，连楚楚都失望了。当我又一次控制不住地和王演争吵起来时，楚楚吼道：“你们不要吵了！”她的脚步一点点地往亲妈那边挪，说：“我还是要这个妈吧，毕竟是亲妈。”

　　楚楚这样说的时候，王演并没有责备，反而叹了口气。心力交瘁的他，显然在逃避。

　　楚楚说：“鲁鲁妈妈，你那么漂亮年轻，可以重新嫁个好人家。我妈妈呢，只有我爸跟我了。”这话肯定是她那亲妈教的吧。而我终究只是“鲁鲁妈妈”！我在这个家显然有些多余了。我的目光投向王演，王演的目光仓促地逃逸。

　　我忽然想起了表姐的那句话。我要是能有个孩子，今天哪会如此孤立！而如今，谁也抢不走楚楚在王演心里的爱，那种爱，可以击败形形色色的真爱与假爱。那种爱，会让他觉得付出一生也值得。

　　我在这个家里生活了八年，楚楚如今已是个16岁的有决断的女孩了。这些年，我跟楚楚相处得像真正的母女，说实话，我也付出了艰辛无数。可在楚楚心底深处，我仍只不过是个继母。亲妈来了，楚楚对我便只有抱歉，或还有一些留恋，但那颗心更愿意逗留在亲妈身边。我知道，再这样下去，没有多少意义了。我选择了离婚。

　　当我提出离婚时，我在王演眼里看到了强烈的不舍。尽管如此，他却没有挽留我。大约在他心里也以为，他们三人才更像一个家。他把大多数的财产都给了我，而把一个家，给了楚楚，还有那个女人。

　　其实他也许知道，于我来说，再丰厚的财产也比不过一个温暖的家。

　　我想我再也没办法去做谁的继母了。

(来源:羊城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