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特张”的三种武器

黄昏，天已寒。

　　双安商场东侧马路上，人群熙攘。

　　报摊前，斜靠着一名中年男子，骨瘦形销，粗粗细细的皱纹中，一双眼睛微眯。

　　过往的人，没人注意他，他却留意着路过的每一个人。

　　这里是海淀双榆树，方圆2.7公里的街面上，车水马龙，店铺林立，每天人流就超过10万人次。曾经，小偷、骗子最爱混迹于此。

　　不过，现在黑道传言：无事莫去双榆树。

　　因为他在这儿。

　　他叫张惠领，一名便衣警察。十年间，抓贼过千，人称“亨特张”。

　　神眼

　　张惠领的眼睛，细长，总是微眯着。小看了这双眼的贼，最后都付出了代价。

　　隐藏在报摊阴影中的这双眼，此时突然闪过一道光，聚焦在一个骑着电动车的红衣女子身上。

　　“老田，往你那边去了，骑电动车，穿红上衣，女的，偷车的！”张惠领边在电话里交代着，边抄起旁边的自行车，不紧不慢地跟着，眼睛又眯缝起来。

　　过街天桥下，老田拦住女子。张惠领跟上来，绕着电动车看了看。

　　“这车哪儿来的？”张惠领亮明身份，问道。“刚才在路边买的二手车。”女子答得镇定。

　　老田瞅瞅电动车，又望望张惠领，心里有些打鼓，“头儿，不会‘走眼’了吧？”

　　张惠领挥挥手，让老田先把女子带回派出所，他朝女子来时的方向走去。

　　一个小时后，张惠领回到双榆树派出所。刚进门，就听到那女子正嚷嚷，指责警察无故抓人。

　　张惠领神色如常，给女子看了一段刚刚调取的监控录像。视频中，红衣女子坐在街边，倚靠着电动车，手背在后面鼓捣着什么，仅仅半分钟，电动车后轮锁就被撬开，女子用指甲刀剥掉车的电线外皮，再把两根电线一搭，又往钥匙孔里插了一样东西，拧车把，开走了电动车。

　　这下，红衣女子老实了。

　　“张队，你从哪儿看出她是偷车贼？”老田好奇。

　　张惠领拔出电动车的“钥匙”，晃了晃。

　　原来，“钥匙”竟是一块铁皮。 “她想瞒天过海，把铁皮插进钥匙孔，看上去就像车有钥匙，谁也不会怀疑车是偷的。”张惠领笑了笑，“可惜，想要发动车，得拧钥匙，钥匙柄得是横的，和地面平行，而她的却是竖着的，肯定有问题。”

　　老田恍然大悟，这双细长眼还真是神呀。

　　这是张惠领的第一种武器。

　　这故事是在说，无论多好的眼神，也比不上细致的观察。

　　所以，张惠领的第一种武器不是有一双好眼睛，而是细心。只有细心观察，才能看出贼的破绽。

　　神腿

　　太阳，火辣。

　　华星影院门口的小商铺前，张惠领向老板借了杯水，吃了几片降压药。

　　巡逻一上午，他有点儿头晕。抓贼十年，张惠领落下一身毛病，高血压、低血糖、哮喘……

　　路上走来四个男子，彼此拉开一段距离，谁也没说话，只偶尔互相递个眼神。

　　张惠领借着水杯的掩护，死死盯住四个人。“典型的贼偷交流风格。”

　　抄近路赶到四个人前面，蹲守。他深谙小偷的“习性”——爱向左右后看，但就是不往前看。在前面观察小偷，更安全。

　　四人一直走，始终没有下手。走到四通桥东，他们先后上了731路公共汽车，张惠领也跟着上了车。

　　盛夏，车厢里如蒸笼一般。张惠领有些喘不上气。汗水不住地淌，他咬紧后槽牙，手插进兜，死死攥住治疗哮喘的喷雾剂，坚持一口没吸，他怕引起那四个人的注意，打草惊蛇。

　　车至安贞门，四人下了车，走了快一个小时，狡猾的贼始终没出手。

　　走走，停停，公交、地铁……张惠领从中午盯到黄昏，一直跟到和平门。贼终于动手了。他们互相掩护，用镊子偷了一个女孩的苹果手机。刚刚得手，就被张惠领等人抓获。

　　贼抓到了，张惠领却倒下了——低血糖犯了，加上出汗太多，严重虚脱，即便喝下最甜的饮料，也半天没有好转。

　　同伴们急得快哭了，张惠领却笑笑：“还不了阳了，把我送家去吧。”

　　好在，他的玩笑没有成真。

　　当警察十年，张惠领的腿走过的距离，已超过了4个长征。

　　无论多狡猾的狐狸，也逃不出坚持不懈的猎手。

　　这是张惠领的第二种武器，其实那不是一双不知疲倦的腿，而是坚持，是绵绵不绝的韧性。

　　神胆

　　刀，明晃晃。

　　天桥上，黄毛贼挥刀指着张惠领。

　　“别逼我！你再过来，咱们一块死！”黄毛贼死死倚住天桥栏杆，高声叫嚷。

　　一个小时前，张惠领发现四个拎包扒窃嫌疑人，他们先在麦当劳偷了一个包，随即又进入旁边西饼店再次作案。黄毛贼就是其中之一。

　　西饼店是这条街上的最后一家店铺。张惠领判断，他们很快就将“扯乎”。

　　果然，四人打车逃跑。张惠领一边驾车跟随，一边呼叫支援。

　　眼看就要追上，出租车猛然刹车，三个车门同时打开，四贼分头逃窜。

　　张惠领指挥大家分头抓捕，自己则盯住黄毛贼。他知道，这是最危险的一个——黄毛贼在作案时，总是不自觉地摸下后腰，估计带着“家伙”。

　　果然，黄毛贼掏出一把40厘米长的格斗匕首，此时，正指着张惠领。

　　两人僵持着，张惠领慢慢移动脚步……

　　两名保安跑上天桥，支援张惠领。黄毛贼见势不妙，狠命地挥了几下刀，“都别过来，谁过来我和谁同归……”话音未落，张惠领趁黄毛贼分神之机，飞身跃起，左手搓掌成刀，砍在黄毛贼右手腕上，刀应声落地。

　　黄毛贼一惊，熊抱住张惠领，就要往天桥下摔。张惠领抬起右肘，猛磕黄毛贼肩膀，黄毛贼吃痛，往后一个踉跄，借势要跑。

　　张惠领探手薅住黄毛贼的皮带，那贼回身一腿，狠狠踢在张惠领左腿脚踝处，张惠领一声闷哼，手上使劲，把黄毛贼推倒在地，同伴上前，制服歹徒。

　　张惠领想站起来，却发现左腿疼痛难忍。后经诊断，其左踝骨骨裂。

　　张惠领的腿上，伤痕累累，被戏称为“梅花腿”。

　　奋不顾身，勇斗歹徒，这在张惠领看来，都是分内事。“我是个警察，我就喜欢抓贼。”

　　张惠领的第三种武器，并不是他有多大的胆量，多好的身手，而是他心中一直坚持的责任与信念，这让蟊贼“闻张丧胆”。本版漫画 王鹏

(来源:北京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