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推手”自述

本报记者 刘冕

　　北京地下，17条线路蜿蜒密布，宛如城市的血管。每天，一列列地铁搭载着上千万的乘客疾驰往复。

　　高峰时挤过地铁的人，多有被“推手”推过的经历。也许你根本记不得他们的长相，更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就是那双手，曾经助你在车厢关门的刹那挤进人满为患的车厢。他们是站务员，也被称为地铁里的“推手”。

　　李思野，“推手”之一，在央视纪录片《开往春天的地铁》里露过脸儿。她所在的西二旗站是北京地铁最繁忙的换乘站，每天客运量接近30万人次，仅换乘客流就有10余万人次。

　　上班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练“推手”，这个1.7米左右，梳着小辫，笑起来嘴角有浅浅酒窝的女孩，有着怎样的酸甜苦辣？让我们听她一一道来。

　　我，还有一个多月26岁，性别女，性格男，地铁女员工都是这风格。

　　2010年，我从北京交通运输职业学院毕业后，就到了地铁西二旗站。那时，地铁昌平线刚开通，与13号线在西二旗站首次接驳。昌平线客流还不大，10多分钟才来一趟车，而13号线三四分钟就一趟车，换乘客流几乎不会在站台滞留。

　　但我们领导每天总带着新兵“战”早高峰。她说：“现在不练基本功，等将来客流大了，就晚了！”

　　我的“推手”功就是那时候练的。“推手”有技巧，讲究的是“任他巨力来打我，牵动四两拨千斤”。

　　刚开始，我不懂这个理儿，遇到大客流，我就慌了神。

　　一次早高峰，站台上人很多，我被夹在两股候车人流中间。那时脸皮儿薄，张不开嘴，低着头，小声嘟囔：“一会儿来车，请您先下后上。”乘客没人搭理我，我就想：“真丢人啊，赶紧结束（早高峰）吧！”

　　车进站，门开了，上车的人流涌过来，我就像大海里的小船，被挤得踉踉跄跄。好容易稳住了脚，一抬眼，一位背着斜挎包的小伙子正双手抓着扶手，一只脚在车厢里，一只脚在车厢外，弓着步往里挤。

　　我有点儿蒙，他突然回过头，脸红脖子粗地冲我喊：“瞎磨叽什么，赶紧推一把！上班迟到了。”

　　我使出吃奶的劲儿，终于把他推了上去，可他还有只脚卡在外边。“抬脚，您倒是把脚挪上去啊！”我喊着，他倒是抬脚了，一脚就踹到我小腿骨上，疼得我龇牙咧嘴。

　　没顾上揉腿，车门就关了，我的手还在车厢里，车门弹开，我赶紧收手，人群眼瞅着就要往外溢，我赶紧又使劲推了推，大喊一声：“大家保持住！车门马上就关了！”

　　随着客流越来越多，每个早高峰都跟打仗一样。上车、下车，两股人流两股力，我的工作就是拼力去解开这个“扣”。有一次，“扣”没解开，我还被卷上了车。

　　那次，列车刚停稳。我扒拉开候车人群，一个箭步冲到车门中间，想挡住上车的人群，让下车的人先走。没想到，还有一位乘客没下车，身后上车的乘客就涌上来，裹着我脚不沾地地上了车。我拼命往外挤，结果在力量的漩涡中越陷越深，直接被挤到对侧车门。“让我下去！！”我大声嚷嚷。

　　车上的乘客笑作一团，我脸上火辣辣的。一位中年女乘客好心，说：“来，大家让让，这姑娘是工作人员。”大家收腹、踮脚，好容易给我挪了个缝儿，让我在下一站第一个挤了出去。

　　丢人啊……

　　现在，咱也算是老“推手”了，时不常会把我这些经验教训讲给站里的年轻人。

　　每次早高峰，前车刚离站，我就站在候车队伍的最前面，跟乘客商量：“一会儿，您听我口令，先下后上咱都快，否则就是顶牛！”有时候，我也开开玩笑：“放心，下车的乘客要是磨蹭，我就给他‘揪下来’！”

　　列车进站，大部分等待上车的都是老乘客，大家特默契地给我让个地儿。车门还没开，我已经侧着身子冲车上喊：“请您快速下车，小心脚下！”

　　最后一名乘客离开车门两步左右，我会用胳膊护着点儿，防止他再被挤回去。同时张罗着：“候车乘客快速上车，请您按顺序。”

　　关门铃响后，有的乘客不想等下一班，硬要挤上车，我还得使出“推手”神功。不过，推的时候不能用蛮力，而是指挥门口几位乘客重新“排列组合”一下，挪出空间，再把乘客“塞”进去。

　　“脚！脚！！脚！！！快……”“还能上一个！还有没有高的瘦的？赶紧！”每天重复着这些话，为的就是能让大家快点儿坐上地铁，忙自己的事去。

　　每天看着地铁里那么多人，再加上工作枯燥、疲劳，有时候也心烦。可想想，这不正说明咱北京吸引力大，地铁重要嘛？上车、下车的人都平安，也说明我这工作有意义。

(来源:北京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