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范兴： 人生“故事”多

　　2月23日，汨罗市长乐故事会总会长、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陈范兴展示家传的手绘脸谱集。

　　2月24日，陈范兴（右）在为参加故事会的孩子着装。本版照片均为本报记者 郭立亮 摄

　　本报记者 李国斌

　　2月24日，农历正月十五，元宵节。

　　汨罗市长乐镇的陈范兴从凌晨5时起床，到第二天凌晨2时才睡下。这是他一年中最他是长乐故事会总会长、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

　　当天，一年一度的长乐故事会上演。

　　忙碌的一天

　　过年前，陈范兴就开始为故事会做准备工作。24日凌晨5时，天还未亮，他就起了床，开始忙碌起来。

　　早晨7时许，记者赶到长乐故事会博物馆时，40余台高彩故事已经在博物馆外一字排开。博物馆大厅内，嬉闹声不绝于耳，记者数了一下，有17个孩子正排队等待化妆。当天，上市街有近100个孩子参与故事会，大的十来岁，小的四五岁。

　　人群中，陈范兴忙得走路都是小跑。作为总指挥，他要在上市街和下市街两边协调、督促。到上午9时，他已经在上市街和下市街间奔走了5趟。

　　尽管分身乏术，陈范兴还不忘照顾孙子孙女。9时刚过，他把外孙聂安杰抱上高彩故事“福满中华”，为他戴头冠，慈祥的笑容在脸上荡漾。14岁的孙女陈添睿，穿着蒙古服装，演的是“草原英雄小姐妹”。这些都是陈范兴创作的新“故事”。“‘故事’也要推陈出新，不要总是几个旧的年复一年演。”

　　10时30分，上市街和下市街100多台“故事”全部扎好，开始巡游。一台台“故事”，在威风锣鼓的配合下，穿街而过。你舞狮，我舞龙；你演“五女拜寿”，我演“八仙过海”……好不热闹。

　　晚上，彩灯巡游把故事会推向高潮。巡游结束后，陈范兴带人帮孩子们卸妆，把所有的道具、服饰收进博物馆，一直忙到深夜。

　　曾全家出动演“故事”

　　在千年古镇长乐，麻石街、甜酒、故事会被人们誉为“长乐三宝”，闻名遐迩。

　　长乐故事会是一种集民俗风情、戏剧艺术、杂技竞技为一体的大型民间行为艺术，起源于隋唐，盛行于明清。每逢太平年景，从正月初起至元宵节，长乐人自发分成上市街和下市街两个团体，举行故事会竞赛。“长乐故事会是演出来的，长乐人用自己的身体，‘做’成一个个造型，表演出一段段故事来。”

　　这种自发的民间艺术，千百年来久盛不衰。据史料考证，长乐故事会传人从18世纪中叶起至今已传至十八代。第十八代传人就是陈范兴，从懂事起就爱看“故事”、扎“故事”。

　　1963年，11岁的陈范兴，跟着父亲陈斌泉开始学习踩高跷，高度由1米起，至1970年高度已达4米，比一层楼还高。他还先后师从民间艺人梁作林、李宗勉等，学习故事小锣鼓套路、戏剧脸谱化妆，各种故事的制作、彩绘、造型技艺，及历史典故的名称、人物的表现内容和形式。至上世纪80年代初，他已全面掌握了故事会的各种知识和技能。

　　“父亲是个热心人，在我记忆中，每年的故事会，都有他的身影。”陈范兴回忆，小时候，家里穷，父亲为了兄弟姐妹们参与故事会，省吃俭用买了一套锣鼓。1986年，在父亲带领下，全家16人有13人参加故事会，其中4人踩高跷，4人演故事，还有5人打锣鼓。

　　父亲传给他的，还有3本已有100多年历史的手绘脸谱，上面有历史人物和民间故事人物的脸谱140多个，是故事会的见证。

　　没有他，故事会也许已消失

　　23日下午，记者见到陈范兴时，当地的干部说：“没有陈范兴，长乐故事会也许已经消失。”

　　此言不虚。文革时曾掀起“破四旧”，故事会也作为“四旧”，被“破”掉了。一停就是10多年。

　　时光回到1984年。当时陈范兴是长新大队大队长，寻思恢复故事会。“祖辈流传下来的，不能毁灭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

　　他把上市街和下市街有威望的老人召集拢，共有七八十人。他出一部分钱，再凑一点钱，办了8桌饭，商量恢复故事会。大家一致同意，当场就凑了一笔钱，去买服装、购道具。

　　他把大家的意见报告给镇政府，镇里向县文化局报告，得到的回答是：同意恢复。1986年，上市街和下市街出动故事100多台，高跷200多副，欢庆节日重新开张。

　　每年故事会，上市街和下市街都会“比故事”，双方比数量、比新奇、比技巧。1988年的故事会，比得最精彩，让陈范兴印象最深。

　　那年正月初一，上市街出了一副高跷、一套锣鼓，名曰“黄忠下书”，去下市街下请帖。下市街却没反应。第二天，上市街又扎了一台“太公钓鱼”。下市街于是派12个大汉，赤膊打12面战鼓过来。怎么办？上市街有人想了一条妙计：捉一只公鸡，放一个楠盘，意思是“任你打12面战鼓，我只当鸡啄楠盘”。下市街又有12个妇女踩高跷过来，叫“十二寡妇征西”。上市街便出13个壮汉踩高跷过去，曰“十三个和尚救唐王”。下市街干脆出动108副高跷，作“梁山108将”。上市街的“智囊团”冥思苦想后，也踩108副高跷过去，再加一人举一块牌子，上书“招安”两字。

　　双方你来我往，从正月初一一直比到正月十五，“故事”越比越精彩。

　　长乐故事会，就是在这种“比”的氛围中传承、发展。“比”使这一古老艺术历久弥新。

　　故事会，谁来传承

　　在热闹的故事会队伍中，陈范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让陈范兴高兴的是，群众的热情还在，孩子们也喜欢参与这项活动，文化遗产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传承。

　　如今，长乐故事会得到越来越多关注。从农历小年开始，陈范兴就带着故事会队伍，在长沙开福寺、岳阳楼、君山等地参加民俗演出。

　　尽管如此，陈范兴内心还是颇为忧虑。

　　一方面，不少家长不让孩子参与。“不少家庭是独生子女，家长怕孩子吊在空中，或踩在高跷上，万一不小心摔坏了呢？”

　　故事会当前面临最大的问题是后继乏人。随着外出务工人员增多，传统技艺濒临失传。“以前从正月初一比到十五，近几年，都只有一天，过完年后，打工的、经商的，都出去了。”记者23日晚在长乐故事会博物馆看到，忙碌的大多是40岁以上的中老年人。参与其中的年轻人，只会一些简单的表演，对剧情一无所知，更不用说化妆和道具制作。

　　两年前，陈范兴培养了一位接班人。没想到，搞了一年多后，那人主动退出了。原因是每次活动，男女老少难领导；参与小孩子多，万一出了事故，要担责任；活动需要资金，要多方去筹措；还要能团结起懂木工、懂电工、会油漆、会化妆的一批人。目前这些工作，全部压在陈范兴一个人肩上。

　　已经62岁的他，很希望能有一个人把他的工作接过去。

(来源:湖南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