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康庄”宁夏篇
“用一辈子做好一件事,何其幸运”
2020年09月27日13:44 来源:人民网
编者按:曾被认为“不具备人类生存基本条件”的西海固地区,在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开发式扶贫计划启动之后,如今已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有人说,一个“苦”字,浓缩了西海固的贫困历史;一个“斗”字,则总结了自治区历届党委政府带领宁夏人民进行反贫困斗争的奋斗历程。而在这其中,离不开千千万万奋战在基层的扶贫干部,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信心和“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的恒心,向“贫困”发起了总攻。
在宁夏,有一位扶贫干部,名叫马振江,现为宁夏回族自治区扶贫开发办公室二级巡视员。三十五载争朝夕,他一心扑在扶贫前线,可以说是宁夏扶贫工作的见证者、经历者、参与者。一生只做一件事的“匠人精神”,何其伟大?而他总是笑称自己只是“宁夏扶贫路上最普通的一员”。2020年是全面打赢脱贫攻坚战收官之年,回首过去,在这场反贫困斗争中,像他这样的扶贫干部都经历了什么?如何解决了一个个困难?又是如何坚持下来的?近日,马振江接受人民网记者的专访,畅谈扶贫一路走来的故事和心得。
“‘有水走水路,没水走旱路,水旱路都不通另找出路’。那时,宁夏人民积极探索,率先在全国采用了‘吊庄’的办法搞开发式移民搬迁,走出了一条除救济以外,新的开发式扶贫路子……”
讲述宁夏这段吊庄移民历史的人,名叫马振江,是宁夏回族自治区扶贫开发办公室二级巡视员,从事扶贫工作已有35年。
马振江个子高大,身材微胖,架着一副近视眼镜,笑起来不大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从外貌上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位年近60岁的扶贫干部,对此,他笑着解释:“年轻的秘诀,莫过于一直从事一份自己热爱的工作。”
认识马振江的人,都称他是一位学者型干部,是扶贫工作的“活化石”。而他总是谦虚的将自己定义为“宁夏扶贫路上最普通的一员”。
“这里的贫瘠,深深震撼了我”
马振江(右二)在泾源县入户调研
“如果你没去过西海固地区,便很难想象,还有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中。”1985年,二十岁出头的马振江刚踏上宁夏扶贫事业的征程,便被眼前的场景所“镇”住了:抬头看山头光秃秃的、低头瞧田间颗粒无收。走进村民那破旧的屋子,一个简单的锅灶,门口拴了一头牲畜。坑坑洼洼的炕席上,卷着一床破破烂烂识不清颜色的棉被。一家老小围坐在用土夯成的“凳子”上,用着炕沿边做成的“碗”,吃着没滋没味的菜糊糊……
那时,西海固地区已被贴上了贫穷落后的“标签”。没水、没电、没路,村里很多老人终其一生都没有走出过大山,就连喝水、填饱肚子都成难题,更别提看得起病、上得起学。
生活在这里的人,绝望吗?想象中,他们应该已经在浓浓的贫困里浸染透了。毕竟,即使是苍茫寥廓且拥有广阔胸怀的黄土地,也无法接纳更多这样有着苍凉命运的人们。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冬天,寒风刺骨。听到汽车声响,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孩跑出来看热闹,他冻得脸通红,鼻涕顺着流过了嘴唇。
“你家吃的怎么样?”当时正在调研的马振江走过去与他聊天。
本以为无非是“土豆”“菜糊糊”这样的回答,没想到小孩风趣地说:“我们家吃得很好,早晨吃的‘羊’,中午吃的‘鱼’,下午吃的‘蛋’,我们家里人一天吃的是‘洋—芋—蛋’。”说完,孩子咧嘴笑了,笑容里涌腾出对丰衣足食生活的渴望。
在这样贫瘠的地方,这样的孩子说出这样一句话深深触动了马振江。
“时隔多年,我始终忘不掉那个孩子的笑容。即使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中,他们依旧乐观对待,这是很难能可贵的。”那刻,马振江下定决心,自己也要在脱贫攻坚这场“硬战”中担起应尽的责任,为改变贫困老百姓艰苦的生存状况出一份力。
“这份工作,就是责任,就是使命。”说这句话时,马振江的脸庞骤然严肃。
马振江(左一)进村走访贫困户
“我是见证者,也是拓荒者”
上个世纪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西海固地区人民对于资源的需求严重超出了自然生态承载力。为了生存,人们开始了漫无止境地无序开发、过度开发,甚至破坏性开发,致使这片黄土沟壑丘陵整体生态形成恶性循环。
生存不得,咋办?搬!
为此,宁夏回族自治区党委政府决定将南部山区生存条件较差的群众整体移民搬迁到引扬黄灌区,这种形式形成的移民村落被称作“吊庄”,此举开创了全国有组织易地搬迁扶贫的先河。
然而,想要在沉睡千年的戈壁荒滩上建设一个适宜人类居住的新家园,并非易事。但当时,马振江觉得有信心,“愚公都能移山,我们有什么可畏惧的呢?”他积极响应号召,成为初期吊庄移民建设的践行者之一。
一无所有,荒滩中挖出一个地窝子便算安营扎寨。“晚上睡在里面,总能想象出这里变成一片良田的模样,也不觉得苦了。”回忆起那时在中宁县大战场镇与同事们一起搞移民开发的场景,马振江历历在目。
在宁夏不少吊庄移民村里,都留下了当时马振江与“战友”们的足迹。
马振江(右一)到彭阳县闽宁食用菌产业园调研
银川市金凤区良田镇和银川市西夏区兴泾镇是上世纪80年代芦草洼吊庄移民开发时期建设起来的移民区。当年的12万亩荒漠,如今蝶变成欣欣向荣的新农村,近5万名老百姓安居乐业。
“过去,银川市‘黄沙满天飞’,主要来源就在芦草洼这个地方。你看,移民搬迁后,市区沙尘天少了,生态环境也好了;西海固地区也走向绿色发展的良性循环发展。”马振江满脸自豪地说,“我们是拓荒者!”
有满足也会有遗憾。吊庄移民建设的一线,是一片荒漠,没有通讯设备。一心扑在工作上的马振江,常常几个月甚至半年回不了一次家。没有办法照顾家人,也让他愧疚至今。“母亲患有尿毒症多年,作为儿子,我却没能在她的病床前尽孝。得知母亲去世后赶回中卫老家,还是没见到最后一面……”马振江陷入了沉思,“但是,干这份事业,就该有自己应尽的职责。看着我们亲手参与规划建设的吊庄移民村从荒漠变绿洲,老百姓日子逐渐过得红火,我没有白付出。”
“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搬出来,如何稳得住?这是当时任自治区扶贫办移民建设开发处处长的马振江与同事们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最当紧的是要将移民吊庄移交属地管理。”2000年,在马振江的提议且组织下,各属地市、县(区)把吊庄建设与当地经济和社会发展结合起来,使群众生产生活条件得到改善,农民收入稳步增长。马振江进一步解释道,这样做,一是要让老百姓在这里生活的有归属感;二是在各种项目资金、技术、人员等方面实现优化管理;三是要让他们在这里享受到教育、医疗、培训等资源,更好的融入其中。
这项制度一直延续至今。
1996年,党中央、国务院做出决策:东南沿海10个较发达的省市,协作帮扶西部10个较为贫困的省区,于是,福建与宁夏结成了“亲家”。“闽宁”——这个以福建、宁夏两省区的简称组合命名的扶贫移民区,从此开启了两省区携手向贫困发起挑战的征程。
2020年3月,马振江(右二)调研永宁县闽宁镇福宁村设施农业项目
2009年,马振江因单位轮岗负责当地的社会扶贫工作,由此接过了闽宁协作的接力棒。
又一个现实问题摆在眼前:在解决好群众生产生活的基础性条件以外,如何让这些群众能致富?
“坚持不懈、久久为功。我们按照闽宁对口扶贫协作机制,两省区县、乡镇、行政村之间结成对子,闽籍企业在这里落户,吸纳当地建档立卡贫困劳动力。”马振江说,“习近平总书记欣慰地称‘闽宁协作是东西部扶贫协作和对口支援的一个生动例子’,这就是对我们工作最大的肯定。”
在马振江看来,福建省本着“宁夏所需,福建所能”,把人才、资金、科技、经验、市场要素等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宁夏的贫困地区,以输入新鲜“血液”增强“造血”功能,其中,坚持“部门牵手、干部挂职”的结对帮扶机制,是非常有效的措施之一。
武夷山六盘山山山相连,闽江水黄河水水水相融。陈永共,福建省第七批援宁工作队的领队,来时青丝、去时白发;马必钢,福建省第八批援宁工作队的领队,从六盘山回到武夷山,还在推动着两地旅游产业发展;福建省第十批援宁干部李仲福,携妻与子帮扶固原市原州区……“当‘爱拼才会赢’的福建精神与‘不到长城非好汉’的宁夏精神相依交融,闽宁协作迸发出了强烈的生命力。”马振江的声音铿锵有力。
24年来,福建省先后选派11批183名援宁挂职干部;宁夏也选派了20批344名干部到福建挂职锻炼;8万多闽籍人员在宁从业,宁夏长期在闽稳定就业人员5万多人。
“要用心用情做好扶贫工作。”这些年来,马振江是这样要求自己的,也是这样教育一批批年轻扶贫干部的。无论走到哪,马振江挂在嘴边的,全是扶贫工作的点点滴滴。“只有真正了解过去的苦,才能体会到这份事业的伟大,以真情帮助贫困群众。”
作为宁夏扶贫工作的见证者、经历者、参与者,马振江一说起扶贫情况,如数家珍。“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回过头仔细回味这35年,既微不足道,又倍感荣幸。”马振江深情地说,“大半辈子就做了一件事,对于我而言,何其幸运。”(文中照片均由自治区扶贫办社会扶贫处提供)
(责编:曲源、张桂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