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观察大胆尾随
骂骂咧咧推推搡搡
“你如果在白天看到公路边有许多大型货车列队停歇,司机在车上睡大觉,那是在等‘黄牛’通报消息呢。”
记者从多名深谙公路执法内情的人士那里得知,针对当地路政执法人员设卡、巡查、全天候轮班上路堵截巡查的工作特点,超载重车一般都不在白天跑路,往往在午夜后成群结伙地出动。只要超载车辆驾驶员依照约定俗成的“价码”给“黄牛”奉上费用,即使遭遇路政执法人员堵截仍可泰然处之。
天长日久,讲“诚信”、“有能力”的各路“黄牛”积聚了信誉和人脉,为攫取更大的非法利益份额不惜频频“斗法”,一来二去有人胜出成为势力雄厚的“大黄牛”。如果超载驾驶员给“大黄牛”打个电话请求关照,他本人无须露面,只要应承下来,超载驾驶员尽可放心开车跑路,不会遇到任何麻烦。
据知情人分析,2005年以来,徐州公路运输业务在各地生产建设项目遍地开花的局势下繁忙有加,政府公路部门也在逐年加大打击超载的力度。就在超载车辆驾驶员苦于规避路政处罚之际,“黄牛”的作用凸显出来,他们不断变换对抗手法以帮助超载车辆逃避行政处罚而非法牟利。
“成天在路上跑车,哪有那么好说话的司机?”一位路政负责人向记者透露,路政执法遭遇的实情往往是,如果驾驶员与“黄牛”和恶势力有勾结,这辆车基本上就查不下去。
“遇到拼死抵抗的,我们真没办法。”这位负责人无奈地感叹道。
当年是悄悄跟踪、暗地报信的“黄牛”,如今大摇大摆地近距离驱车尾随路政执法车辆,“你去哪儿我跟到哪儿,大家一起上班,看你怎么巡查?”
徐州市公路处党委副书记王昌香对记者说:“我们去5辆车,他们就来20辆车,把我们的车围死,堵着我们的人没地方去。”结果,超载驾驶员趁“黄牛”和不三不四的社会闲杂人员对路政执法人员撕扯抓咬、贴身紧逼的纠缠之机,愣是把超载车辆从路政执法人员眼皮下开走了。
徐州“黄牛”抗法手段花样繁多,还利用匿名控告信方式造谣、诬陷敢于公正执法的路政人员,更有“黄牛”猖狂驾驶无照车辆撞击执法车。
记者从徐州市公路处获悉:仅在2011年,徐州全年发生暴力抗法事件19起,25名路政执法人员在执法中受伤。
送水送烟送饭送卡
按月按人固定发钱
“当年,驾驶员或车队老板因超载车被扣押后,想打通关系就去找路政执法队,疏通联络路政执法队员的朋友或亲戚,表达免罚或减罚的意愿,然后送点烟酒或请人吃顿饭。”据说这是2007年前后时有发生的情形。
据一位路政执法人员回忆,一般夜间开车上路巡查,总有三四辆“黄牛车”尾随。但有一次,尾随车灯的灯光竟有一里多长,如此场面令他印象深刻。
“你们整夜巡查公路,怪辛苦的,我们陪着你们说说话。”一些“黄牛”凑到停驶休息的路政执法车旁边套近乎。话音未落,“黄牛”们热情地将矿泉水、各种饮料端过来,香烟递过来,他们殷勤地替路政执法人员点上火,还端上热气腾腾的方便面。如此“温暖”场景频频在多处执法路段上演。
一来二去,大家互相熟络了,叫得出姓名,也记下了个人手机号码,还私下打探出谁家住哪儿、家址门牌,知晓他老婆在哪个单位上班,孩子在哪个学校就读,甚至知晓路政执法人员岳父、岳母的模样及住址。
一旦扣押超载车辆,第一时间必有“黄牛”将电话打到现场路政执法队员或中队长的手机上,“喂喂,你是谁谁吗,你罚的是我带的车子”。接着,对方说你老婆不是在哪儿哪儿上班吗,你孩子不是在哪个哪个学校上学吗,我去接吧。
有位路政执法中队长在很长一段时期下班后从不直接回家,总在不确定的地段绕上一阵,确信身后无人跟踪再进家门,而他家人多次接到过恐吓电话;有位中队长两次被“黄牛”殴打,两次骨折住院;有中队长在小区里停放的私家车被人砸碎车窗;有执法队员早上出门,家门口被人摆了一个大大的殡葬花圈……
记者问徐州市公路处负责人,路政执法人员遭遇“黄牛”阻挠执法时是否报警?
回答是:公安民警赶到时没有发现暴力冲突的迹象,往往让双方自行协商解决后离开。
“我们是执法者,却成了真正的弱势群体。”这位负责人悲叹道。
如今,徐州“黄牛”已从最初暗中收买单个执法者的传统做法发展为组织化、专业化、常态化的“攻关”团队,并逐渐趋向垄断性操控。“黄牛”们发现夜夜“陪”路政执法巡查着实辛苦,于是遂有分工,实行排班轮流盯梢,分段把守。后来出现了以运输公司名义,或负责联系运输单位、或负责跟踪并进行堵截、或疏通关系收买既定目标的团队运作。
据一位知情人透露:“大黄牛”手下掌控着千余辆大型货车,“小黄牛”掌控四五十辆大型货车,余下的就是零散过境的外省货车,而外省司机过路要先打探找哪个“黄牛”送钱。
“到这里的车,不拜见‘山头’是不好过的。”这位知情人说。
记者从徐州市检察机关反贪部门获悉,徐州本地至少有十几伙“黄牛”,他们分别向既定受贿目标行贿,既在重大节日送肉、送烟、送购物卡,又有“创新”——实力强的“黄牛”每月定时给每名路政执法人员支付相当数额的“辛苦费”,实力弱些的“黄牛”每月支付数额较少,但钱数要依据中队长、副中队长、普通队员而区分。
“基层执法人员长期处于打骂、恫吓、威胁和诱惑的环境之中,心理压力巨大。”王昌香告诉记者,路政执法队伍中存在极大的厌倦情绪,很多同志要求调离治超站,一些路政人员不愿去治超站担任职务,不仅没人愿干中队长,还有中队长提出申请要调离岗位。
金钱攻势击垮路政执法人员守法防线国家公路几成“黄牛”钱袋子
去年11月,徐州市检察机关反贪部门依据一条简单线索及时展开侦查,由此引出一场空前规模的路政廉政风暴。时至今日,随着一批批“公路黄牛”和路政执法人员相继因行贿、受贿被法院判决有罪,徐州“公路黄牛”那条经营多年的巨大黑金利益链,以及不可告人的运作手段暴露在阳光之下。
一辆车每月上贡3000元
“大黄牛”年收入上百万
睢宁县检察院反贪局办案检察官野俊杰向记者介绍说,2009年3月,睢宁公路站一改原路政大队建制和执法方式,打乱了“黄牛”们固定找某个或某几个执法人员疏通关系的做法。现实逼迫“黄牛”们变招儿——在执法中队里找代理人,加大原有行贿数额,实行全员覆盖。
记者在徐州市鼓楼区检察院反贪检察官张黔的带领下,来到秦虹桥近旁的一个停车场。停车场主人就在记者到此查看的第二天,因犯行贿罪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一年。这位停车场主人的犯罪具有鲜明特征——“一对多网状行贿”——徐州一个治超站点的全部路政执法人员悉数被他“打点”。
记者从徐州市检察院反贪局得知,徐州各处“黄牛”行贿手法相似,行贿数额相差不大。
记者更想知道“黄牛”又是如何经营“收入”的?
鼓楼区检察院反贪局长张晓东掌握这样的案情:一般来讲,车主或车队按月给“黄牛”交钱,一辆车每月“上贡”3000块钱左右。由于“黄牛”控制的车辆数量各不相同,他要根据掌控的车辆来决定送多少钱。
一天深夜,在临近江苏与山东两省交界的一处乡镇路段上,多达四五百辆车先后停在那里,司机排着队等“黄牛”依次收钱。“这是随机的,大多是外省来的。”知情者告诉办案检察官说,这类超载车辆的过路“行情”是一次每车只收200元。
有办案检察官问一个“公路黄牛”:“你们一年能挣多少钱?”
“我告诉你,”那“黄牛”说,邳州板材企业一条深加工生产线一年的产值也就一二百万元,有点实力的“黄牛”就能挣到这个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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