傈僳族小姑娘密小花，家住云南怒江州福贡县的一处山腰上。由于她先天性的听觉障碍，几乎阻断了与外界的一切交流。已经9岁的密小花，从没上过学，但她又是那么地渴盼着上学。

　　夏季的怒江汹涌、咆哮着，但在密小花的世界里却始终是静默的。

　　6月29日，怒江州特殊教育学校的老师们专程来到密小花家里，接她到学校上学。

　　从密小花跟随特教老师走出大山、走进学校的那一刻起，“一个都不能少”的暖流，便悄无声息地浸润在这个小女孩的心田。

　　责任：劝学团翻山越岭接孩子上学

　　怒江州特殊教育学校创办于1994年，是全州唯一一所为听力等适龄残疾少年儿童提供康复教育的综合性九年义务教育全寄宿制学校。

　　免收学费和伙食费，并不能完全扫除特殊少年儿童和学校之间的“障碍”。怒江特校校长邓吉祥表示，学校140多名在校学生中，近三分之一住在山上，信息的闭塞、对特殊教育的不了解、经济条件的限制，使得部分家长不愿意把孩子送到特校学习。

　　为了让孩子们走进校园，怒江特校还承担着一份特殊的任务——深入全州各乡镇开展劝学工作。来自珠海市特殊教育学校的教师李浩，从去年驻点支教开始，便主要负责这项“接娃娃”工作，翻越怒江的崇山峻岭为特殊儿童铺设上学路。

　　“要抓紧时间了，不然当天无法往返。”6月29日上午8时30分，升旗仪式刚结束，怒江特校副校长杨银平便催促老师们赶紧出发。

　　此行目的地，是离学校120公里外的福贡县子里甲乡。记者粗略统计，在出发后的第一个小时里，汽车转了180多个弯，走的路程还不到一半。教务处主任乔婕虽“身经百战”，但也出现了晕车症状。

　　“现在路都通了，条件已经好很多了。十几年前接小孩时，经常要滑溜索跨过怒江。” 杨银平介绍说。

　　汽车沿着狭窄崎岖的山路，拐过多个掉头弯后到达俄科罗村。下车后，大家沿着一侧是峭壁、一侧是山谷的半米小路缓慢步行，最终在11时30分到达密小花家。

　　密小花一家住在当地政府为他们新建的钢基础吊脚房。房内空空荡荡，仅有床铺和简单的家具。吊脚房周边是一片玉米地，密小花家养的鸡在其中穿梭觅食。

　　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陌生人，密小花背靠栏杆把身体往后缩，好奇而又羞涩地盯着眼前的老师们。教科研主任李浩蹲下身体，微笑着用简单的手语尝试跟她交流。

　　在交流过程中，李浩在纸上勾勒出学校的轮廓，让她帮忙上色，用这种特殊的方式告诉她什么是学校。她兴奋地配合着李浩，在纸上涂抹着鲜艳的色彩，不时咧着嘴、扭动着小脑袋、转动着黑色有神的眼珠，开心地笑着……

　　担忧：女儿从未离家父母放心不下

　　据小花的爸爸回忆，密小花3岁时被发现有听力障碍。在女儿6岁时，家里因为经济等原因，没有把她送到怒江特校。一家七口，只有和荣强一个劳动力，打散工、种玉米等加起来的收入，只能维持一家人的温饱。

　　娜大姐是密小花家的邻居，家里有一个女儿在特校上学。今年开学时，娜大姐跟学校反映了密小花的情况，并告诉小花爸爸，她女儿在特校学到了很多东西。

　　想把密小花送去上学的愿望，再一次在小花爸爸心里燃起。“她虽然听不见，但平时在家十分懂事，我也想她学一点知识。”他说。

　　尽管手头不宽裕，在老师上门接密小花的这天，小花爸爸一早便带着密小花下山来到乡里，给她买了新鞋子和新衣服。

　　在来密小花家前，怒江特校与小花爸爸多次联系。经过对密小花的评估，确定她符合特校的接收条件。这本该是个让人开心的消息，但小花妈妈给密小花收拾东西时还是忍不住落泪。看到母亲依依不舍的样子，李浩建议小花妈妈，如果放心不下，可以一起陪读几天。小花妈妈平时连乡里都很少去，这一回她鼓起勇气，决定陪女儿一起去学校。

　　“孩子上学的最大障碍，还是父母的担心。”李浩说，上学对于特殊孩子来说是改变命运的机会，学校近期还会再去其他村民家劝学，让孩子跟父母一起来学校“试学”。

　　入校：第一节课就让妈妈买课本

　　在去学校的路上，密小花探着身子，好奇地打量着汽车上的方向盘，此前她未曾离开过福贡县。汽车启动不到半小时，密小花便晕车呕吐。妈妈帮她擦完嘴后，她又继续把身子往前挤了挤，盯着车前的风景。

　　在当天中午歇脚吃饭时，小花妈妈因担心自己晕车基本没怎么动筷。但在重新启程后，她还是几乎吐了一路。她闭着眼睛，把头靠在了摇下玻璃的车窗处。泪水滑落她的脸庞，在呼呼的风中留下一道道泪痕。“女儿一开始肯定会不适应，再辛苦我也要一起来。”她说。

　　当天下午6时，载着母女俩的汽车缓缓驶进怒江特校。其他孩子们比划着手语，兴奋地欢迎新同学的到来。在宿舍放下行李后，同学们已经拉着母女俩的手要带她们去吃饭。

　　6月30日，密小花第一次踏入课堂。这是一节数学课，黑板上的数字、老师的专业手语让密小花有些难以理解，她不时地望向站在窗边的妈妈求助。妈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黑板。密小花努着嘴，有些不情愿地把头转向了黑板。在第一节课结束后，密小花跑向妈妈，指了指其他同学桌子上的课本，比划了写字的动作，又指了指自己。

　　“她是让我给她买课本，看来她愿意待在这里。”在离家的20多个小时里，小花妈妈始终十分纠结。她只上了小学一年级，从没走出过怒江。但她明白，上学能让女儿过得更好，“如果有机会，我希望她能到昆明或是全国其他地方上学。”

　　在怒江特校的图书馆，33岁的和继圆正在整理图书。同样有听力障碍的他从1996年起在该校上学，初中毕业后到昆明学习美术，现在是该校的美术老师及图书管理员。

　　他通过手语告诉记者，在特校的9年时间里，他学到了画画和积极乐观的人生态度，“这是我的母校，我想留在这里帮助更多像我一样的特殊人士。”

　　自1994年开始办学以来，先后有近400名学生从怒江特校毕业。曾经无助、迷茫的他们，在怒江特校第一次接受了教育的熏陶，找到了回归社会的“钥匙”。

　　“义务教育要有保障。”在全社会的通力合作下，控辍保学的合力正在逐渐形成。随着“特殊教育”的推进和普及，“一个都不能少”的美好愿景正在怒江州逐步成为现实，越来越多的“和继圆”和“密小花”有机会通过教育走出大山、融入社会。

　　7月29日，是密小花到怒江特校上学刚满一个月的日子。记者通过李浩了解到，密小花学会了课间操，可以开心地跟同学们一起做游戏。更重要的是，她已经能慢慢地用手语表达自己的想法。

　　一个崭新世界的大门，正朝她打开。（为保护受访者隐私，文中密小花为化名）

　　（来源：珠海传媒集团 作者：罗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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